常看相声的观众，都熟悉一个词，“包袱”。包袱，是相声的术语，很多人都把包袱等同于笑料，并不正确，更确切形象一点的说法，包袱，是把笑料装起来的包裹。

相声演员给观众表演相声，其实是一个把包袱摊开，装上笑料系紧然后再抖响、把观众逗得哄堂大笑这么一个过程。一场相声演出效果好不好，全看包袱使得好不好，而包袱使得好不好，一看包袱的组织结构，也就是包袱制造的好不好，二看演员的使用技巧，也就是摊、装、系、抖用得溜不溜道。

摊包袱、装包袱、系包袱、抖包袱这四步过程看起来很简单，但想使得好、使得响，靠的全是真功夫。而拥有真功夫的相声演员，会在任何场景下，都不由自主的制造包袱、使用包袱，如同杨九郎在直播之夜里说过的，后台跟师哥们聊天，也全都是包袱结构。

这样做带来的效果就是一场龙字科招生直播结束许久，仍有不少观众津津有味回看、讨论，“普通话”引发的余温依然还在发酵。这就是有真功夫的相声演员随时随地给大家带来的喜剧惊喜，也是相声作为独立的表演艺术所特有的魅力。

杨九郎的直播之夜即是一场招生面试，也是一次他以第一人称来进行的沉浸式喜剧演出。从开始到结束，无论作为主考官杨九郎和辅助考官杨鹤通以及连线的九南、九龙、栾云平，亦或者每一位被连线的考生，都被杨九郎以巧妙的方式装进摊开、垫稳的包袱皮里，并在杨鹤通配合下、悄无声息的在观众眼皮子底下将包袱系好系紧，最终伴随着他稳稳地掏出四十米长的大刀而炸响，回音经久不息。

观众随着包袱的逐层推进而不知不觉被吸引、沉醉，最终在包袱出奇不意抖响的瞬间愕然、愤怒、即而哄堂大笑，各种情绪交糅杂汇，令人反复回味、忍俊不禁。

杨九郎开播第一步就是打开包袱皮儿，让塑造的人物亮相，明确人物的属性目的。他选择了三个逻辑层面打开包袱皮儿并铺平垫稳，充分、立体的在观众面前架构起鲜活的喜剧人物形象。

第一个逻辑层面，是面对排队等连线的考生，也是他本次直播的首要目的，杨九郎用“我有20张卡要（送）发出去，发给即将进入龙字科的学员们，祝大家考试顺利。”、“我的卡非常好拿，我的卡特别好拿。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我的考试评判的尺度了。”几句话，把一个对考生充满了友善和期待的主考官形象勾勒进大家的脑海里，即勾起了大家对他接下来表现的好奇心也成功的让考生有一个比较轻松的应考心态。人物的第一个形象立了起来。

第二个逻辑层面，是面对现场的抖音工作人员，也是他本次直播需要互相配合的合作伙伴，杨九郎用“今天来抖音平台直播，她们也是非常的热情，买了好多好吃的，特别多，海苔、面包、橘子，连供果都给我摆上了”，迅速展示合作伙伴优秀的一面，把合作伙伴捧起来、捧高，随时随刻放低自己，这是相声演员，尤其是杨九郎作为捧哏特别优秀的一面。最后“他们现在在吃冰淇淋”、“他们还在乐”，把底落在恰当合理的欢乐上，相声演员就是制造笑声、制造欢乐的人，这个乐是合理的乐，观众回味回味还觉得美。人物的第二个形象立了起来。

第三个逻辑层面，是面对观众的。在金牌喜剧班里，陈佩斯老师说过，喜剧有一种强迫性，它把观众训导成了，我让你在哪儿笑，你就得笑。一场演出要想取得好的节目效果，训导是必须也是必然的，训导即是控演员间的节奏、也是控观众的演出互动和感受。

因此，第三个层面，实质就是杨九郎对观众的训导。他用了两个训导指令，“你们都吃了吗，吃了的扣1，好吗”，这是第一个包含关心的指令要求，紧接着“今儿咱直播不要刷礼物，刷礼物太破费”，这是第二个包含关心的指令要求。这两个训导指令，都是为了把观众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到他的直播。集中到最后那句“大伙儿陪着我一块儿，咱们看看我们这个相声的新人，相声的希望。今天咱们一定好好面试这些优秀的学员”。

杨九郎在几分钟之内，用三个逻辑层面，铺平垫稳了鲜明立体的人物形象，并成功带着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观众一起又回到了考核面试这个直播主题。三个逻辑层面，层层递进却又层层关联、相互为用，即符合人物性格又与规定情景相融洽，于不经意间推进情节的发展，瞬息之间制造轻松愉悦的喜剧氛围，这个技巧就是相声术语所说的“肉中噱”。

“肉中噱”是赖以支持包袱的中心思想而存在的，在使用“肉中噱”的过程里，为了更进一步烘托喜剧效果，同时也为了满足合作伙伴的要求，杨九郎还用了一个小小的“外插花”做现挂，先向镜头外瞥眼神、同时“抖音的工作人员说，她还是鼓励大家刷礼物，但是我不鼓励啊”， 搞笑提神、活跃了现场气氛，即没有偏离考核的主题，又使现场的工作人员和观看直播的观众精力充沛、兴奋起来。

三个逻辑层面推进完，在考核正式开始前，杨九郎再次夯实检验他对观众的训导，“没人刷1啊，是不是有延时？”、 “是吗，已经吃完了是吗？那没吃的扣一波2好不好”，看到观众十分听话的扣起1，开心的杨老师分享了自己的晚饭作为即时反馈的奖励，“我下午吃得晚，吃的宫保鸡丁盖饭，一大份都让我给吃没了”。

进入考核程序，也就是往已经铺平垫稳的包袱皮儿里，装各种各样的笑料。有些笑料，是提前设计好的，比如杨鹤通出场的那段连线视频，就是双杨设计好，为了给考生放松心情、同时也能自然推进包袱进展的“肉中噱”。

也有未设计好的，杨九郎在与考生的考核交流中通过“散垫话”把点开活，根据考生不同的表现、能力及性格，即兴发挥、随机造作，这也是相声表演甚至喜剧表演里，非常重要的技巧手段。

“普通话”这个极具鲜明特征的标签话题就是在一系列充满张力的随机造作中层层递进、产生出来，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它真实、合理，是杨九郎在面试考核学员过程中真实产生的，对相声艺术有追求的观众从中欣赏到了人物真实的个性、甚至是相声舞台表演中看不到的人物更真实的一面，从而得到了乐趣。

直播到最后，杨九郎扛着铮铮作响的大刀意兴阑珊地想收工了，杨鹤通、栾云平两位优秀捧哏的可还没看够、演够，一个让他跟好的学，一个让考生再读一遍PO和PE，节目的底，也是整场大戏的包袱终于抖在了暴躁疲倦的杨九郎老师手起刀落的喜剧定格之下。

此时此刻，再回想起直播开始，那个神清气爽、对考生们友善和期待的主考官形象，充满了对立的差异和矛盾，而这样的差异性和矛盾冲突制造产生了巨大的滑稽效应，包袱的喜剧性抖响了。观众越回忆越产生深刻的对比，从心里认可这个元气满满过渡到垂头丧气的杨九郎形象，心生怜悯与悲情的同时，愈发感受和认可了这个人物形象的滑稽、可笑。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也是金牌喜剧班里，陈佩斯老师所提到的差势。所有喜剧的行为都是在创造差势的过程，相声包袱里演员所有的铺垫包袱、装包袱、系包袱的行为，也都是在创造瞬间抖响包袱的过程，只有前面铺垫、装、系的行为做足做全面，抖包袱的瞬间干净利落，观众才有代入感，才能明显感受到矛盾对立所产生的强烈差势，人物形象才能立体、包袱才能炸响，而这样的表演也才叫成了。

至于为什么同样的故事，到了杨九郎嘴里就这么可笑，例如九南伤脾等。就又回归到那句，相声是喜剧，喜剧是戏剧，戏剧是故事。讲故事也需要包袱结构，自然也离不开铺垫包袱、装包袱、系包袱、抖包袱等相声结构和技巧手段，有机会的话，在直播系列之从直播看杨九郎教学的文章里，我们再进一步探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