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我攻略赫连星澜十二年失败的事情。
忘了曾收他为徒,只知剖心挖肺地对他好,教他法术,护他左右。
也忘了他亲手推我掉进万骨坑被恶鬼啃噬,五马分尸。
后来我重生收了新的小徒弟,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赫连星澜,他却陷入了疯魔。
赫连星澜给我下了禁制,我动弹不得,他一寸寸地吻上来:「师父,求你。
「再疼疼我。」
1
赫连星澜伸手将我推入万骨坑的时候,那里面恶鬼遍地,怨气冲天。
他笑吟吟站在上头,黑眸淬着地狱业火的毒:「师父。你安心在里头待一待,事成之后我带你出来。」
我喊痛。
他唇角微弯:「师父,别装了。我知道你有护魂甲,谁都会死,你绝对死不了。」
可是他好像不知道。
护魂甲,在上一次替他挡下致命一击之后。
就已经碎了。
2
他转头就走。
我想叫住他,一只烂脸流脓的飞头蛮鬼咧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我的脖颈。
我挣扎着从梦中惊醒,雾蒙蒙的一片。
那是我眼前的锦缎。
我叫容溪,是个瞎子,也是个捉妖高手。
目不知何时而盲,也不知来路归途。
更不知道梦中这个唤我师父的红衣少年究竟是何人。
我的徒弟,明明是萧游。
是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的小皇子。
他每日穿得花里胡哨,就是不喜红衣。
3
「阿游,错了。」
我躺在树枝上晒太阳,耳风微动,想都不用想,萧游又练错了招式。
一个最简单的「驱鬼咒」练了半月有余,连口诀都还没念清楚。
萧游脚尖一点,平底跃起,跳到我小憩的树枝上来。
他蹲在一旁,伸手触了触我蒙了素锦的眼。
「溪溪,你到底真盲假盲?」
他甚至打算解下我蒙眼的绸带。
我抬手挡住,食指轻轻在他虎口处捻动。
萧游脸垮了,摔在地上抱着手哼哼唧唧地打滚。
我也轻飘飘落地,俯身道:「没大没小。叫师父。」
他挑眉,表情依旧桀骜:「溪溪,叫师父不好听。」
我翻了个白眼,尽管他可能看不见。
我蹲下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口诀:「阿游,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星澜当时就听了一遍就会……」
萧游是会抓重点的:「星澜是谁?」
4
这一问,把我也问懵了。
我满脸疑问:「对啊,星澜是谁?」
萧游:「……」
他翻身坐起来,摸摸我的脑袋:「等本皇子技艺学成回宫,定会寻来世间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看脑袋。」
我精准找到他的耳朵,伸手一拧:「净天地神咒,抄一千遍,抄不完不准睡觉。」
他脸更垮了。
虽然我看不到,但隔着绸缎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怨念。
他发牢*,我笑着重新飞回树上。
睡了不到半时辰,我便被萧游重新吵醒。
浑不吝的声音里有了少见的稳重和急迫:「溪溪,父皇病重召我回宫,等我一月,我再回来寻你。」
我叫住他,飞身下树。
「密信,给我瞧瞧。」我伸手。
他递给我:「我替你念。」
「不用。」
指尖触碰,我便感受到了那上头铺天盖地的厚重妖气。
5
大概是看出来我神色有异常,萧游出声询问:「怎么了?」
「师父陪你回宫。」我笑笑,接过那纸密信。
手背至身后,除秽咒起,密信自燃生烟,妖气化为灰烬。
萧游一路上眉头紧锁,长吁短叹,像极了大怨种。
我眼睛好了些,能看到人的大概轮廓,但也只是个囫囵。
像萧游这样的。
我可以直接在他脸上乱摸一气,摸到他额上的蹙起。
我啧了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叹什么气?」
「溪溪,父皇突然病重,国师把持朝政,我母后连见父皇一面都难。」萧游往后仰倒,小臂搭在目上,遮住马车帘抖动间泻进来的日光。
「我这个皇子,当得好失败。」
「确实挺失败。」我直言不讳,掸了掸衣袖。
他好像更丧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没关系。师父带你*带你飞。」
6
北狄国萧氏一族,自永昭年间,天下一分为二。
萧氏占据半壁江山,全靠着北人的骁勇善战跟精明强悍。
皇位传至萧游父皇这一代,国力渐衰。
好端端的盛世王朝被萧游父皇搞得乌烟瘴气。
他又痴迷信奉修仙长生之说,不知从何时起,宫中多了一名神通广大的国师。
国师年轻,貌美,且法术高强。
特别是一手「驭鬼术」使得出神入化,皇宫内外就没有他抓不到的鬼和妖。
有意思。
这驭鬼术,他也会?
这明明是我独创法术,他是如何学会的?
7
从侧门入宫后。
宫人竟要萧游候着,他去禀报国师后再回复。
国师竟然手眼通天专政到这种地步了?
萧游这种狗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种委屈,直接就要上前跟人比画比画。
我按住他的手臂:「阿游,等一等,也无妨的。」
这小小的城门口,埋伏了无数蓄势待发的护城侍卫。
箭在弦上,伺机而发。
阿游,你的回宫之路命运多舛啊。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我有点饿了。」
萧游声音软下来:「溪溪,等我见过父皇,我带你吃遍都城美味佳肴。」
我弯了弯眸子:「好。」
顿了顿又叮嘱他:「乖徒弟,记得叫师父。」
他眉头松下来,总算肯笑一笑。
8
宫人再次返回后,告诉萧游,国师在揽星殿等他。
路有些远,快到揽星殿时,萧游下意识地回头握住我的手:
「师父,慢一点。台阶太多。」
确实多。
几百级的台阶层层叠叠,繁复冗长。
这殿的主人,应该极其享受被人仰望、高高在上的感觉。
殿内香风阵阵,竟意外跟我身上的熏香撞了味道。
已经进了殿内,萧游依旧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他有些紧张。
这次没有掐他的麻穴,只是安静地陪他站着。
隔着遮目的绸缎,我还戴了一顶帷帽,前方明晃晃地白。
白到扎眼。
萧游的声音里已经几乎压不住怒气了:「国师,为何不让本王见父皇。
「本王记得,国师似乎没有这样的权利吧?」
9
殿内只有香气浮动的气流声。
安静片刻后,听到一声轻笑。
接着是上好针织衣料摩擦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殿下,请坐。」国师年纪似乎并不大,声音好听,还带了几分少年感。
萧游依旧是稳稳牵着我,落座。
而那国师,不紧不慢地端茶品茗:「宫中出了一个大妖,每日以吸食精气为生。
「王上被妖惊了生魂,眼下不适合见人。」
10
「妖?」
我支着下巴也有样学样喝了一口,茶微苦,先涩后甜。
还挺好喝。
离宫的时候得薅点羊毛再走。
我舔了舔唇,将手放在膝盖处,坐得乖乖巧巧:「我怎么觉着……
「这宫里妖气最重的,便是你这揽星殿啊。
「我说得对吗,国,师,大,人?」
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股剑气直冲我面门,我不躲也不避。
「哪儿来的刁民装神弄鬼!入揽星殿不露真容!」是那国师身旁的一黑衣侍卫。
剑气只划开了我的帷帽。
帷帽落地的瞬间,萧游怒了:「混账!敢动本王的人?」
我摸了摸眼睛上的锦缎。
嗯,这玩意儿还好没弄坏。
与此同时,我听见茶盏落地而碎的声音。
先前还极具疏离感的少年音多了几分难以置信和怀疑,低而轻:「师……父?」
11
我愣了下,有些莫名其妙。
意识到他确实是在对我说话,我笑:「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徒弟,就叫萧游。」
我听到萧游轻哼了声,抱臂坐直了些,下巴微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很快又听到一两声抽气声。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国师,直直朝我走来。
竟直接单膝跪在了我面前。
除了下跪,还小心翼翼地捧起我衣袖一角,闭着眼,用脸颊轻轻贴着。
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师父……」他轻声叹息,「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我用心念感应了一下。
眼前朦朦胧胧出现的人影,五官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黑睫半垂着,一张略显妖冶的脸却没有半分媚态。
反而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绝对强势感。
这就是现在在都城权倾朝野的国师,赫连星澜?
12
心念用久了,眼睛会有些酸痛。
我从他手中抽回衣袖,礼貌微笑:「我想,你应该认错人。
「我容溪捉妖*妖十载,怎么可能会收一个妖怪当徒弟。
「国师说笑了。」
萧游的手已经搭在了佩剑上头,他偏头凑过来悄声询问我:「他当真是妖?」
我示意他少安毋躁。
萧游向来是最听我话的。
血腥味突然溢满鼻尖。
萧游的剑,已经穿透了国师的肩头,殿内顿生哗变。
这个扑街仔,收回刚才夸他的话。
我瞪他:「没看到我眼神暗示吗?你贸然出手做什么?!」
「溪溪,确实看不到,你眼睛上有绸缎。」他有些疑惑,凑我耳边小声逼逼,「我们好像搞错了……国师不是妖。
「他的血……是红的。」
而妖的血,绝不可能是红的。
13
殿内双方势力剑拔弩张。
国师咳了两声,唇边溢出点血来,他抬手让身后的侍卫放下剑。
他低下头去:「师父生我的气,我明白。
「只是师父,若是惩罚,为何不亲自动手?」
我并未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拿出张符纸贴在他的伤口上,掐诀施了个治愈术:「血已止住。
「误会一场,阿游年纪小不懂事,国师大人宽宏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赫连星澜的手垂在身侧,他黑亮的眸子浮现出晦暗之色:「这句话……你也曾说过。
「只是那时候,师父你护着的人,是我。」
14
赫连星澜被人扶下去治疗剑伤。
萧游支着下颌啧啧感叹:「还好你眼睛看不见。」
「此话怎讲?」我吞了口茶漱嘴,开始夹菜填饱肚子。
萧游给我碗里添菜,都是我爱吃的。
「这国师的长相,太过惹眼。若放在女子身上,是祸事。」
我咬了口香笋包,口齿不清:「你是担心我见色起意?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萧游拖长调子,欠了吧唧的:「是不是的你心里没数吗?」
见我屈指要掐诀,他立马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为何他一直叫你师父?你们以前认识?」
我陷入沉思后:「是真不认识。
「我最烦带徒弟。
「要不是你母后拿钱砸服了我,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他自顾自点头:「也是,你跟他年纪看着差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徒弟。」
15
干完饭,萧游回自己的寝宫休息。
而我,被国师命人邀请到揽星殿小住。
「我得去。」我让萧游别急,「赫连星澜身上肯定藏了秘密,或许就跟你父王的病有关。」
萧游不让:「不行,那家伙的眼神一看就不怀好意。
「还是来我寝宫,我寝宫的床榻,又大又舒服……」
一秒后,萧游被我下了禁言术。
他一脸怨怼,蹲在大门口像只小狼狗一样冲我呜呜叫。
我笑到不行,直起腰来后,发现身后已经站了两人。
是赫连星澜跟他的护卫,他换了身红衣。
红得耀眼,穿在这人身上,却显得相得益彰。
秋寒小雨,他接过旁人的伞,朝我一步步走来。
伞罩在我头上,遮住一方阴雨连绵:
「师父,我接你去揽星殿休息。」
16
「国师大人。」我礼貌微笑,「叫我容溪便可。
「我说过的,我只有萧游这一个徒弟。你的这一声师父,我担不起的。
「你是真的,认错人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定定地看着我。
有灼烧感。
回揽星殿的路上,我被台阶绊了下脚。
他娴熟自然地伸手来牵我的手,却被我避开:「国师大人见笑,小事就不用麻烦你了。」
我开了心念。
前路视野变得清晰一点,却又听见他安静道:「你的眼睛,如何伤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天生受损,从昏迷一场醒来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身侧之人的呼吸明显变重了一拍,之后,陷入沉默。
17
半路上。
我们被人拦住。
被团团簇拥的步辇上,罗幔掀起,露出一张深宫里教养长大的脸。
莫名地,我却对这位公主抱有一丝敌意。
那是一种古怪又无从而来的情绪。
「国师哥哥。」小公主从步辇上下来,脚步轻快地凑到赫连星澜的身边,很自然地想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却被赫连星澜不动声色地避开:「公主该回宫歇了。臣还有要事,不奉陪。」
这位公主咬咬下唇,明显很不满意赫连星澜的态度。
将目光移至我身上时,她眼中现出古怪之色。
「她是……」
赫连星澜抬起头与她平视,弯了弯嘴角:「长得很像我师父对吗?可惜,她不是。」
18
这位公主的神情不似刚才那样放松,坐回步辇带着下人匆匆离去。
到了安排休憩的地方,赫连星澜引我走遍整间园子。
他此时声音显得又乖巧十足:「我就在你隔壁,有任何需要,只要晃一晃床榻旁的铃铛,就会有人便赶到。」
「多谢国师。」我刚要侧身向他表示感谢,却感觉到身形摇晃,步伐不稳。
「摄魂咒?」我赶紧默念清心咒,尽量让意识维持着清醒。
但身体还是……
慢慢失去了控制,耳畔嗡嗡作响,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这人的能耐,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坠入他怀里,赫连星澜轻松将我横抱起:「师父。你总是这样好骗。
「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极力抵抗着那股困倦之意,却感觉额前落下轻轻一吻:
「莫要怕我。欠你的,我会统统还给你。」
19
这人有病。
我只能这么想。
他还我什么?他又欠我什么?我怕他?
笑话。
但我属实低估了他们口中那个疯批美人国师的手段。
他竟然,治好了我的眼睛。
当我睁眼醒来的时候,我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从模模糊糊的朦胧视线到清明。
晨曦微光,从窗棂缝隙中露进来,鸟鸣、蝶舞、树叶、花。
我通通都看见了。
「师父。」趴在我床边的人醒来坐直了身体。
一动不动地用那双漂亮的黑眸子盯着我。
唇瓣干燥,他张了张口,嗓音里带了些沙哑:「你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我眼前轻微晃动:「能看见了吗?眼睛疼不疼?」
20
我动了动眼,确实感觉到眼窝有种酸涩的痛感。
但我身体依旧没法动。
我皱眉:「赫连星澜,你这是想做什么?」
他大概是被我的眼神吓到,原本想触碰我脸颊的手指顿了顿,缩回来。
「别怕。我只是想治好你的眼睛。」
我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看向他。
「你该不会……是想拉拢我?」
我叹了口气长气:「找我没有用。
「不管你在这皇宫里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帮你。
「我这个人护犊子,只要你不动萧游,你就是我容溪的朋友。」
他瞳孔轻颤,眼里是死气沉沉的暮气:
「你很喜欢他?」
21
喜欢萧游?
萧游性子活泼,被他母后赶出宫来拜师学艺多年。
他是我的乖徒弟,更是我的朋友。
我笑道:「不喜欢,怎么肯收他当徒弟。」
赫连星澜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曲起,微微用力,手背青筋突起。
随即又平静下来,他直视我的眼:「那……你能不能再收我当徒弟试试?」
我觉得他真的有点疯,笑了声:
「国师说笑了。我连你的禁制都解不开,哪儿有资格当你师父。」
他却较了真,目光灼灼,低声道:「有的。」
我看着他的脸,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我这人懒,教好阿游一个徒弟就够了。
「再者,那小子小气,知道我又收了新徒弟会闹脾气的。」
22
少年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解开我的禁制,只是日日守在我身旁,给我梳头,为我描眉。
手法生涩,但他学得很快。
今日天气好,他将我抱到院子里晒太阳,我来了兴致问他:
「你说的师父,跟我真的长得很像吗?」
赫连星澜的手顿了下,他在我耳畔簪了海棠花,声音轻轻响起:「不是很像。你就是我师父,只是你忘了。」
我噢了一声:「那我以前对你好吗?」
他轻笑了声:「你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你以前……最喜欢我了。」
23
「那……如果是这样。」我意味深长道,「我以前对你这么好,现在什么都记得,偏偏只忘了你。
「那说明,我一定对你非常失望,导致我只想忘了你。」我微微一笑,「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显然我是会捅刀的,而且捅得精准无比。
他再也无法镇定下去,弯腰紧紧抱住我:「我知道错了,师父。求你再疼疼我,不要丢下我了。」
他眸子湿漉漉黑润润的,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狗。
显得格外可怜兮兮。
但我从他的话里能听得出来。
如果我真是他的师父,那当年可怜的那个。
一定不是他。
而是我。
「放我走吧。」我内心毫无波澜,平静道,「关着我没用。萧游会来寻我的。」
24
「我模仿你的笔迹,给他送了信,告诉他你暂离一段时日。」
用膳时间到了,宫女们鱼贯而入,赫连星澜安静道:「他信了。」
我迎着他的视线,哼笑:「阿游心思单纯,自然容易被人骗。」
他知道我在讽刺他,眼皮半垂着,替我摆好碗筷。
「师父,先吃点东西。」
我以为他会解开禁制。
这小变态,竟然仍然将我横抱起,让我窝在他怀里,拿勺子一口一口给我喂吃的。
原本打算绝食震慑一下他。
但……这小子竟然全上的是我爱吃的菜。
味道还很好,那就……下次再绝食吧?
25
赫连星澜嘴很严,任凭我怎样问,他也不会讲我们以前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每日准时出现在我房内,晨昏定省,看似有礼有节。
但……同时他也格外放肆。
我躺在园里的长椅上,软裘向下滑了点。
赫连星澜替我捞了捞,掖好。
「小变态。」我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等禁制解开的那一天。」
我舔了舔唇笑:「我可能会*了你。」
他替我用花汁染指甲,听到我说这种话,也只是睫毛轻颤了下。
他的声音里头,却裹了两分愉悦:「能死在师父手里,我很开心。
「说明师父,总算在意我了,即使是恨。」
26
啧。
这家伙,变态得有盐有味的。
第三日。
这天来的人却不是赫连星澜,是那位小公主。
萱华带着她的狗腿子宫女太监们一拥而入,她环视整个房间,就一眼,眼眶就红了。
「我就知道!他最爱的还是那个女人!」
萱华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全然不顾仪态开始在屋里打砸物品:「他师父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放不下她?!」
砸完后又将目光对准了我。
我瘫在榻上:弱小无助.jpg
萱华五指丹蔻抚上了我的脖颈,过于艳红的口脂显得有几分老气:「眼下他还学会找替身了?」
她额际青筋暴起,笑得古怪:「怪你命不好。撞本宫手里了。」
27
太监上前,白绫裹上我脖颈,窒息和濒死感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
我莫名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想起初下山那日,在一破庙里捡到一枚发着幽幽绿光的手环。
手环像是有生命一样,缠着我的手臂,戴上后就再也摘不下来。
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
它要我去寻找一个叫赫连星澜的少年,收他为徒,教他学会法术。
我这人当时反骨重得很:「如果我不呢?」
系统说:「他将成为祸乱天下,导致生灵涂炭的大妖。」
我来劲了,摩拳擦掌地就满世界寻找赫连星澜这个人。
这不撞枪口上了吗?
他是妖,我是捉妖师。
我能玩死他,不带重样的。
28
可事实证明,我被妖玩了。
看到赫连星澜的第一眼,我就不由自主地被他那张脸惊艳。
他那年十四岁,衣裳破烂,在一群被铁链锁着的妖奴中赤脚跟着往前走。
尽管脸上全是污迹,但也掩饰不了他那不属于人类的惊人美貌。
他眸子黑洞洞的,也是麻木的。
我拿了两锭金子买下他,拔掉他四肢筋脉处的封骨钉,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我抱臂低头看他,骨瘦嶙峋的,个子长得却不矮。
他小我四岁,却已经有我齐胸高。
「赫连……星澜。」他嗓子清润,像山涧幽鸣的雏鸟。
是他了。
我笑得眼眸弯起。
长得还不赖,那……先勉强养着吧。
「我叫容溪,从今往后,就是你赫连星澜的师父了。
「以后若有人敢欺负你,报我容溪的名号便是。」
29
可我这一养,养出了感情,便再也丢不下了。
我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早已变质。
他再叫我师父之时,我已然觉得刺耳:「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叫我名字。
「我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
他很聪明,也很好学,别的门派法术口诀在他那里只需过遍眼就能记住全部。
他听我说这些,也只是听着,并不反驳。
「星澜。」我趴在石桌上头乘凉,桌面凉丝丝的,脸贴上去很舒服。
「明日陪我去齐山镇可好?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他在太阳底下屏息静气了两个时辰了。
下巴坠着晶莹的汗滴,顺着脖颈喉结锁骨下滑……
我耳朵莫名其妙烧起来,目光却懒得收回。
怔忪间他已走近,低头看着我,唇角上扬起来:「好啊。」
少年身上是被太阳烘烤过后的炽热气息,马尾飞扬,个子挺拔,已经比我高出两个头了。
他看起来……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
30
我收半妖为徒的消息传了出去。
师父质问我,与我断绝关系。
师门以及其他门派通通追*我跟赫连星澜,视我们为异类。
我本就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捉妖师,加上系统的加持,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
追*者渐渐地开始知难而退,我跟赫连星澜的日子也渐渐归于平静。
但第二天,赫连星澜却没有陪我去齐山镇,而是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只留下一封信给我。
说是有急事,耽误几天便可以返回。
我一个人悻悻地去了齐山镇,一路上都提不起来什么兴致。
逛了两天便返回了家里。
屋里有炊烟,我拿着给星澜带的当地特产零嘴跟新奇玩意儿。
一脚踢开门,兴冲冲道:「星澜,看我给你带……」
赫连星澜偏头看我一眼,眼里的柔和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提醒我不要吵醒他怀里的少女,那少女睡得香甜,脸颊上染着两朵红晕。
啧。
这是跟我学的坏毛病吗?乱捡人。
我从那群妖奴里捡回来的赫连星澜,他也在外面捡了一个小姑娘回家。
31
那小姑娘叫他「星澜哥哥」。
赫连星澜说,她是他赫连一族的人,他是旁支,半妖血统。
而这个少女,是赫连氏族的正统血脉。
那少女,很黏他。
我开始疯了一样地嫉妒一个妖怪。
嫉妒她能正大光明地缠着赫连星澜,能无所顾忌地拽着他的衣角喊他:「星澜哥哥。」
妒意似海浪,野火焚自心。
我日日夜夜念静心咒,抄清心诀,一遍又一遍,把自己锁在房门里,闭门不出。
直到那日我推门,看到那个少女脚崴了,趴在赫连星澜的背上。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头,低头给她脚上上药。
眉头紧蹙,像是极其担忧的模样,还不忘训她两句:
「下次再乱跑试试?」
我心口一痛,抬手捂住嘴,一股铁锈味上涌,鲜血溢出。
我这是……怎么了?
32
醒来之后。
赫连星澜趴在我枕边,似乎是在旁边坐了一夜。
见我醒来,他询问我:「师父,可好些了?」
我却突然像被刺到了,大喊道:「不要再叫我师父!」
他伸手想试我额头的温度,却被我一把拽住。
我狠狠将他拉拽到身前,脑子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跟念头在疯狂叫嚣。
我直起腰来,拽住他的衣襟。
接着用力往下拉,我仰头亲了上去。
他不躲也不避,就这么承受着,我日益膨胀起来的龌龊心思。
但最后,肩膀被扣住,他还是轻轻推开了我。
因为,门口站了他捡回来的那个姑娘。
赫连萱华。
她站在门口,怯怯地看向我们。
而赫连星澜松开我走向她,两人走出我房间的时候。
我看到她转头过来,冲我诡异地笑了笑。
她……是妖?
大段大段的回忆涌进我的脑海里。
我头痛欲裂。
回忆急速换转,接着便到了新的一年。
33
大雪将至,我近来身子越发乏力,也没什么精神。
赫连星澜仍是每日天不亮来我房里。
我对着镜子梳头描眉。
「师父。」他眼睛在暗暗的房里显得格外亮,「我带你出去走走。」
他伸手来牵我,拿走我的梳子。
那把梳子被拿走后,我又分外地心烦意乱。
梳子是赫连萱华来之前,我从一名老妪那里买来的。
梳子不会有问题。
有妖气的东西,是近不了我的身的。
我夺回那把梳子,瞪着镜子里的他:「你管我做什么?!
「管好你妹妹就是了。」
突然窗户被风雪吹开,冷风灌进屋子里,我感觉身体一空。
一种愧疚感又莫名涌了上来。
「抱歉,星澜。我最近不舒服,把气都出到你身上了。」
他摇头,弯腰半蹲在我身前,唇角翘着:「我没关系的。
「师父心情不好,明日我带你出去玩儿好吗?
「我们去南国,可好?」
34
买了马车,收拾好行囊。
赫连星澜弯腰扶我进马车时,赫连萱华已经坐在里面了。
我一开口,语气就不由自主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你是孤儿吗?
「整日跟着我们算什么回事?
「没事儿养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可没那么好的闲工夫。」
赫连萱华喏喏道:「我……我会去学着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