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映山红 图:来自网络
她在这家当保姆已经三年多了,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男主人竟然帮她付了一套学区房的首付款,还不用她还。
三年前,黄小田来到张伯家做二四十小时住家保姆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有今天。
她是农村人,那年她34岁,刚和前夫离婚,孩子判给了男方,她净身出户,她也想争口气,自己养活自己,再也不愿像以前一样每花一分钱都要伸手向丈夫要,像乞讨一样。她全心全意照顾家庭,却被丈夫说成是吃白饭的黄脸婆。以至于去外面拈花惹草。
像她这个年龄,不太好找工作,除了会做一手好饭,她别的啥也不会做。她住在市里一个亲戚家,每天出去找工作,在多次求职失败后非常沮丧。
听说给别人做保姆挺挣钱,她就跑去家政应聘,人家说需要考个证才能上岗。
虽说很多年没看书学习了,为了自己将来能给孩子攒一笔钱,她横下心来认真学习,毕竟自己还读过高中,有点底子,几个月后,她终于考出了上岗证。
她自己租了房子,开始去家政应聘,去了好几家,都让她回去等通知,原来她这几年与社会脱节,手机上好多软件都不会用。
烟台扩建后大了好多,许多地方她都不知道,让她用手机导航她也不会,有几次去雇主家试工,她连地方都没找到,最后只好原路返回,而且还不太会说普通话。
她恨自己这么笨,连做个保姆都不够资格。
正当她焦虑和自责时,接到了家政公司的电话,说有一个客户,男主人69岁了,全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脾气还不好,别的保姆都不愿去他家,问她愿不愿去。
黄小田想,保姆本来就是帮人家解决困难的,难道还要挑肥捡瘦吗?何况自己也没有资格挑,别人愿意用她就不错了。她一口答应了。
这次是雇主派车来接她的,否则怕她又迷路了。
车开了很久,停在了一座大铁门前,她抬头一看,是一座漂亮的两层小楼,从铁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从大门到楼下是一条宽2米的长廊,两边是花园。
司机带她见了雇主的女儿,是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人,打扮年轻时尚,像个20多岁的人,她把她带到楼上。她第一次看见了这家的男主人。
他是一位不到70岁的老人,精神状态很好,看见家里来人了,还能和他们打招呼。八年前他突然中风,全身瘫痪,从此卧床不起。
老伴自己也有病,家里只好请了保姆,八年间他家不知换了多少保姆,都是干不到半年就走了,嫌他难伺候。
雇主女儿向她介绍完男主人的情况,说如果愿意留下来就住在她父亲隔壁的小套间,不愿意的话就让司机把她送回去,黄小田不假思索地说愿意,当天就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每天早上,黄小田开始给男主人熬小米粥,那种特别粘的,熬到上面起一层白色的糊状的,因为她听说男主人特别喜欢喝这样的粥,还爱吃口味清淡的手工腌菜,腌个黄瓜条或萝卜条或蒜片等等,有时还喜欢吃凉拌芹菜叶。
有时会给他做皮蛋瘦肉粥,还把海参切成小片放到粥里面。
以前的保姆都没有耐心,粥随便熬一会就行了,小菜都是去超市买现成的咸菜,男主人就发脾气不吃不喝。
从黄小田来了之后,他每天早上都能喝到这样的粥,吃到这样的精致手工腌菜,而且每天都不重样,他忽然觉得那种自从老伴去世后就失去的久违的家的感觉又回来了。
中午,黄小田给他做手工面片,把面醒好以后擀成很薄的一张面皮,再切成菱形块下到烧开的锅里,再勾一点面芡,这样这碗面片就不显得清汤寡水,就有了厚度,再配一碟青椒炒鸡蛋,一小碟小葱拌豆腐就够吃了。
牙口不好的人就愿意吃这种软软的面食。黄小田自己用小电饭煲蒸了一点米饭,就着早上剩的拌菜陪着他一起吃。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她给他翻身,换衣服,给他擦拭身子,他的床是特制的可以升降的那种,她会扶他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上柔软的靠垫。
她定时给他接尿,接屎。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把被褥拿到大阳台上去晾晒,晒透了,松松软软地再收回来。
刚开始,她是捏着鼻子去给他接屎接尿的,后来她一咬牙,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能*,一不偷,二不抢,靠体力挣钱,没什么丢人的,就当他是自己的爹吧,有女儿嫌弃爹的吗?
过了心里的这道坎,她就坦然多了,眼神里也多了女儿看父亲时的那种关怀,何况他真的像父亲一样慈祥,他给她讲他创业时的经历。
当时他为了养家糊口,离开了干了十几年的工厂,自己走街串巷蹬着三轮车卖大米和面粉,有时要爬好几层楼去给人家送到家里,有时蹬不动了就趴在车把上歇一会,再继续蹬,渴了就去公共厕所的水龙头上接口水喝,饿了就啃从家里带的干馒头。
刚开始一天也卖不出去一两袋,后来他多去了几家学校和医院,找了他们的后勤负责人,谈好价格,比市场上还便宜,还能送货上门,人家就答应了。
随着买卖有了起色,他换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再远的地方,他也能去,他也比以前轻松了,再后来他又换了一辆二手面包车,这样再也不用怕刮风下雨出不了门了。
后来两个孩子也都考上了大学,学费都是他一点一点在风风雨雨中挣出来的,再后来开了自己的公司,大儿子在外国留学,后来就留在了国外,女儿学的是金融,毕业后在济南一家银行工作,再后来嫁给了家在济南的同学。
儿子女儿都挺孝顺,儿子每年都会给他寄一笔钱,春节也会带着媳妇和孙子来看他,女儿离得比较近,结了婚也会带着女婿和外孙来看他,公司的效益也不错。
眼看着自己快要退休了,她想和老伴安享晚年,孩子们建议他买一套小别墅养老,他也有这个条件,于是就在10年搬进了这套别墅,自己和老伴儿生活的也很好,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他的老伴儿三年前得乳腺癌去世了。
没过多久,他在一次中风后得了偏瘫,就把女儿叫回来照顾自己,女儿给他雇了一个司机,不定时送他去医院检查,后来女儿的婆婆也病了,需要她回去照顾。
她就把照顾父亲的任务交给了保姆,保姆们都知道他家有钱,动不动就要求加工资,还会时不时把他家的东西给"顺"走,最主要都不愿意接屎接尿,嫌脏。
看到黄小田,他就像看到了春天,原以为自己以后只能像僵尸一样混吃等死,没想到在他生命的尽头,会有如此温暖的日子。
儿子想把他接到国外去,他不愿意,生活习惯不同,也怕给儿子添麻烦,这里有他和老伴生活的回忆,有他的老伙计。他们想看他就能来到他床前,和他叙叙旧,离开了这里,他们去哪里找他。
女儿也有自己的生活,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孩子要照顾,他更不能拖累她。医生已经给他下过死亡通知书,他能多活这几年全是赚的。而这几年的好日子都是黄小田给的。
因为年轻时太拼命,不注意照顾自己,得了一身的病,现在只能自己承受病痛,他不想去养老院,觉得还是在自己家好,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有一次黄小田回老家一周,为自己的父亲奔丧,找了个临时保姆替了几天,把他气得血压一下子蹿了上来,他觉得他一天也离不开黄小田了。
几天之后,黄小田回来了,带了一箱栖霞的萍果,她在晚饭后给他做了一盘水果沙拉,有香蕉,圣女果,火龙果,还有小桔子,苹果切的是小棱形块。这一盘水果,红红绿绿得很好看,每个上面都插上小牙签,他看了竟像小孩一样开心地笑了。
由于病情影响,他的听力和视力都下降了,他每天听黄小田给他读报纸上的新闻,有时听她讲在街上和菜市场看到的新鲜事,感觉自己非常满足,足不出户,啥都知道了。
可是有一天,黄小田告诉他要辞职,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生气了,他一问才知道,黄小田的前夫再婚了。
女方一听说他带着孩子,死活不愿意。原来孩子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现在孩子爷爷病了,孩子奶奶去照顾爷爷就顾不上孙子了,把孩子又送给了他前夫,前夫打电话说,让她把孩子接走,他会按月给抚养费。
这要在以前,她可能会为钱发愁,现在不用了,因为每个月,除了工资,男主人会多给她很多零用钱,她都没舍得花,到年底,还会有好几千的红包钱。
她这几年攒的钱足够她们娘俩花了,她要回老家去,把孩子接到妈妈家,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母亲,这些年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消瘦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在她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时,男主人叫住了她,说她现在回老家去,孩子只能在老家上学,以后花销会越来越大,以她的资历,找的工作也不过三四千元,这样下去母亲老了怎么办,孩子大了怎么办。
他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上班,我来想想办法,最起码,我要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你,你才能走吧。
接下来的一周,他总是在打电话,好像先给在囯外的儿子打电话,就听他儿子说,爸我没意见,只要你开心就好。
后来好像是给女儿打电话,女儿不知说了什么,他生气地说,你要不同意,我从明天开始就不吃饭,早点死了,好去和*团聚,再也不拖累你们了!说完气冲冲地把电话挂了。
黄小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帮他捶背。忙问他怎么了,他说,小黄,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那天就不行了,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是想帮帮你,让你们孤儿寡母将来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让你刘伯帮我看了个学区房,就在十中旁边,离这儿也不太远。她哥都没意见,这个死丫头……
黄小田一听连忙说,不行啊张伯,这我也不能同意,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哪能让你为我出这么多钱呢,我可承受不起呀。
话音未落,张伯的电话响了,张伯一看是女儿的电话,生气地说不接,黄小田接了电话,她女儿让她把电话打开免提,对张伯说:爸,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这几年,我只忙着照顾自己的孩子和家庭,看你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小田姐在家照顾你,我和哥哥都放心,是我太自私,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没意见,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接着又对黄小田说:小田姐,这几年辛苦你了,我爸说你是他的开心果,他不能没有你,他想帮你,你就不要推辞了。下个周我回烟台,我带你一起去看房,交款,下周见。
这下好了,娜娜也同意了,老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怕黄小田不同意,他说,首付我来付,算是借给你的,欠条我写好了。每个月你要还贷款,你看这样行吧。
黄小田听完,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太感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替孩子和我母亲谢谢你了。
男主人说你先别谢我,我还有任务要你完成,你去报一个学会计的课,要考出一个会计资格证,将来你也算有了一项技能,你好早点把我借给你的钱还上。
黄小田此时已泣不成声,她何德何能,遇到这么一位好雇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时,男主人已经把那张欠条撕掉了。
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你只管去做个好人,老天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