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29期，原文标题《雅典人代表的希腊精神》
在《雅典的胜利》一书中，英国历史学家安东尼·艾福瑞特以雅典、斯巴达、波斯的冲突为框架，讲述了雅典创造的政治和人文奇迹，描绘了为雅典兴起做出贡献的一系列伟大人物。
主笔/薛巍
英国历史学家安东尼·艾福瑞特
军事战略家、民主改革家
希腊文明是西方文明的重要源头之一。安东尼·艾福瑞特在《雅典的胜利》中说：“雅典人相信理性，认为理性可以揭开人类生活以及大自然中的奥秘。他们创造了表达哲学的概念和语言。他们开创了悲剧、喜剧、建筑和雕塑艺术，把历史看作对过去事件的准确叙述和解读。他们发展了数学和自然科学。”他试图解释：雅典只有20万左右人口（与英格兰的约克郡或阿肯色州的小石城相当），为什么能够在整个人类进程中孕育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又是如何创造出历史上最伟大的文明之一的。
艾福瑞特对希腊精神做了概括：“喜剧和笑声充盈着雅典文化，甚至是整个希腊文化……希腊人说同一种语言和一些相互听得懂的方言，信奉共同的神灵。他们崇尚荣誉和个人价值。他们致力于公平和法治。他们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和破坏性，却又歌颂英雄气概。他们意识到轻率鲁莽带来的伤害，但同时又感觉到其中的酣畅淋漓和无限美好。”
艾福瑞特指出，希腊半岛的地理环境对塑造希腊人的特征产生了重要影响。那里大部分土壤干燥且多岩石，更适合种植橄榄而非小麦。因为人口不断增加，为了维持生计，雅典人开始向海上发展。希腊各地都离海不远，内陆的城邦国家都派出有意远居海外的公民，去开辟殖民地。到公元前580年，地中海沿岸几乎每一个适宜建立殖民地的地方都被占据了。殖民地促使了整个地中海地区贸易的发展。殖民地从希腊内陆和地中海的其他地方进口商品，如青铜器、银器和金器，还有橄榄油、葡萄酒和纺织品。殖民地的开拓展现了希腊人的灵活变通、面向世界、乐于探索和善于投机。跟保守的斯巴达人相比，雅典人是创新者，思维活跃，并且会迅速将计划付诸实施。
《雅典的胜利》
在雅典，建立强大的海军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贵族们并不支持发展海军。“耗资巨大的骑兵是贵族的特权，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由富裕的中产阶级充当，战舰则是留个穷人或雇工阶层的。他们是一群下等人，需要做的是划船这项苦差事。”而塞米斯托克利斯整个政治生涯把建立强大的海上舰队当作头等大事，他认为雅典的未来在海上。城邦对进口粮食的依赖日渐增加，长长的海运供应线需要一支更强大的海上舰队。雅典还要抵御波斯的侵犯。公元前493年，塞米斯托克利斯担任首席执政官，开始推进他的宏伟蓝图。他说服公民大会提供资金，开发离雅典8000米远的三个天然岩石港，这一工程历时16年才完成。砖石砌成的坚固墙壁拔地而起，墙壁之间的距离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行驶。
克里斯提尼进行改革，在雅典建立了民主制度。幸运的是，在改革和建立民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妥协，各方之间也未讨价还价。“改革体现了当代学者所说的古典理性，指的是一种能力，即勇于面对困难，从根源上重新思考问题，即便牵强附会，也要坚持找到符合逻辑的解决方案。”克里斯提尼创建的民主政体延续了两个世纪，其间很少有中断。“这一最为完善、最为健全的直接民主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民主激发了雅典人的热情。随之而来的文明的繁荣是多种因素促成的。但是克里斯提尼创造的民主制度无疑也给雅典打了一针强心剂。”
在雅典的直接民主制度中，公民大会是最高权力机构，平均每9天举行一次，如果有必要，也会临时举行额外的紧急会议。会议正式生效需要达到6000人的法定参会人数。由于公民大会并不完全强制公民出席会议，所以要确保参会人数符合法定要求还须费一番周折。与会人员须自带口粮和坐垫，因为会议通常会从早开到晚。在召开公民大会的日子，会有300名弓箭手拿着涂有赭石粉的赶人索扫过市场，把市场上闲聊或闲逛的人赶到会场。缺席会议或衣服上留有红色标记的人都可能会受到惩罚。
民主和帝国
民主制度建立后，雅典蓬勃发展，充满了活力和创造力。“直接民主制要求，甚至有时强迫民众广泛参与政治活动和公共宗教仪式，但是它给每个公民提供了直接掌握自己政治命运的机会。事实上，因为城邦很小，参与直接民主产生的兴奋感更为强烈。个人和集团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热爱自由是一种极其重要的价值观，需要民主制度呵护。它是理性探究和自由艺术表达的基础。它还激发了希腊人对波斯人的强烈抵抗（积极影响）和希腊人自己内部的争吵（消极影响）。难怪这片沃土上能够孕育出非凡的个人，以及伟大的艺术和思想。希腊的各个城邦都利用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但因为被强大的邻国包围着，过于弱小的城邦无法长期生存。尽管如此，在受到命运眷顾的那一刻，雅典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己的机会。”
公元前462年，伯里克利在雅典掌权。伯里克利出生于公元前495年，大概从7岁起，开始在家里接受教育。课程以阅读和写作为主，辅之以体育、音乐和艺术。文学作品通过背诵的方式传授。从7岁起，雅典的男孩们就要去运动场或者角力学校，在那里跑步、投掷铁饼和标枪、练习拳击和摔跤。表现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将有机会参加奥运会和其他体育赛事。
伯里克利跟阿那克萨戈拉、普罗泰戈拉等哲学家过从甚密，聆听他们的教诲，增长了学识，对自然现象不再持有神秘主义的观点，而更多地诉诸理性。有一次，在海上航行时，发生了日食。舵手们惊恐万分，船上的人也一样，不知所措。日食结束后，伯里克利把他的斗篷在舵手眼前展开，问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预兆吗？”舵手说不是。伯里克利说：“那么，这和日食有什么区别？日食只不过是由比我的斗篷更大的东西造成的罢了。”
为了对付波斯，雅典人领导的提洛同盟成立于公元前478年，同盟达到鼎盛时，成员国多达200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产生厌战情绪，越来越多的同盟成员发现他们的公民不喜欢服役，他们更喜欢待在家里，当农民或者热爱和平的商人而不是战士，他们都愿意在舒适的世俗生活中度过余生。
一些城邦企图脱离联盟，雅典人坚持要求成员国履行全部义务，因而招致不少憎恨。那些叛变的城邦一旦被迫就范，就会意识到，他们失去了所有行动自由，将来必须对雅典言听计从。一个由拥有独立主权的城邦组成的联盟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帝国。雅典打着联盟的幌子，做了许多自私自利的事情。后来，提洛同盟不再要求成员国缴纳年费，改为对帝国各港口进出口的货物征收5%的税，认为这样更加公平合理。“尽管政客们足智多谋，雅典还是难以获得足够的储备来承担大规模军事冲突和长期战争所需的高昂费用。尽管雅典承诺不会建立殖民地，但它实际上已经这么做了，而且它招募的雇佣兵肆意妄为。雅典对叛乱者发动同盟之战，却在两场重要的海战中失利。四分五裂的联盟仍在挣扎，但复兴帝国的梦想就此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