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喷雾消毒机器人在青岛胶东国际机场对进港走廊进行消毒。 （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图）

收到快递喷洒酒精、回家立马洗手……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消毒已成为人们身体记忆的日常行为。在工作场合，消*场景也很常见：“大白”肩背箱装消毒剂、手持喷雾头，边走边播放“消*中请绕行”；行走的喷雾消毒机器人，遇人还能自动避让；快递包裹躺上传输带，经过一次次消毒、静置。

需求旺盛的消*市场让不少企业嗅到商机，有的此前从事清洁清洗工作，有的甚至从教育培训转行而来。以“消毒”为关键词在企查查平台搜索，存续的企业中超过75%成立时间在近三年内。

从SARS开始，消*行业的起落就与疫情息息相关，监管也日趋加严。2022年5月31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印发《关于进一步精准规范开展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消毒工作的通知》，规范各地消毒工作，“坚决杜绝入户消毒技术不规范、操作简单粗暴、执行跑偏走样等问题发生。”

随着国内新冠疫情日益趋于平稳，消*企业也再次面临订单减少后的转型难题。

行业起伏三阶段，消*机器人“指哪打哪”

广明源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洪燕南是行业的“老消*”，从1998年便开始从事紫外线消毒这一行。他将消*行业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2003年SARS疫情之前，消毒电器在国内还是一个小众产品，消*只在医院、除“四害”以及专业的水消毒等领域应用；2003年，SARS疫情暴发，公众开始关注消*，紫外线在消毒*菌领域的应用也受到重视。不过随着疫情平息，这一波高潮持续约半年后，一些消毒产品和技术陷入低迷；第三阶段是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需求大量提升，产能随之大幅增加。

2020年武汉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湖北省空气净化行业协会还专门组织了消*相关的培训，协会秘书长朱登义注意到，大量企业涌入消*市场，其中有些企业此前就从事室内治理、清洁清洗等工作。

众多本不与消*相关的企业也纷纷进入，希望分到一杯羹。韩海东成立的皓海（湖北）环境保护监测股份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之一。他原本从事教育培训，武汉疫情期间，他是一名志愿者。复工复产之后，他听闻消*行业的火爆，便与其他8名志愿者一同出资，于2020年4月成立了公司，专做消*服务。业务范围主要在银行、保险公司营业网点以及网吧等场所进行消*。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的这波增长中，消毒设备五花八门，甚至出现机器人、自动化的身影。比如快递中转站传输带的雾化装置，还有活跃在机场火车站的消*机器人。

消*机器人避免了消毒液对操作人员的伤害，又可以通过编程，在人工智能的技术加持下，“指哪打哪”，24小时精准消毒。

福建（泉州）哈工大工程技术研究院机器人技术部一组组长陈泰山介绍，公司在2020年就推出消*机器人产品，“当时就想把自家一些产品改造一下推向市场”。

陈泰山此前主要从事煤炭和电力行业的巡检机器人设计生产，矿井和高压变电站的部分区域充满危险，不便人工勘测地形和查看设备，因此，通过电脑设定好线路和工作内容，让机器人下井、靠近高压变电站。此外，机器人可以24小时全天候工作，也保证了巡检的及时性。

消*机器人和煤炭、电力行业的巡检机器人共通之处很多——按照设定线路走来走去，只是多了喷雾消毒的功能；解放了劳动力，可以24小时不间断工作。他们公司的消*机器人充满电后，可持续喷雾四个小时，并且能像家用扫地机器人那样，自动回到充电桩充电，目前已经投放在北京和泉州多地的写字楼。

深圳中智卫安机器人技术有限公司的消*机器人也从2020年开始设计，经过数次产品迭代，到2021年产品逐渐成熟，“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到今年，消*机器人产品的季度销量几乎都是100%-200%的增长。”公司市场总监郑飞说。产品服务的场景包括政府的办事大厅、医院、高铁站、机场以及隔离方舱等。在其官网上，深圳机场、广州白云机场、华住酒店都被列为合作伙伴。

与提供人工消*的服务企业不同，消*机器人企业仅是提供机器人这款产品，用途、如何使用都由购买机器人的甲方来决定，在中智卫安的客户里，不乏大型医院，他们会自行配制消毒剂。如果有的客户对消毒剂不了解，公司则寻找资质齐全的消毒剂企业作为合作伙伴，推荐给客户。

消*方式：喷雾式、紫外线等

消毒方式有许多种，在日常生活中，喷雾式消毒最常见。

韩海东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消毒剂主要是以含氯成分的二氧化氯、84和季铵盐。消*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喷洒，类似农田喷药的喷雾机，喷洒大颗粒水滴；另一种采用电动气溶胶发酵机，消毒剂可以在空气中悬浮。

具体使用哪一种消*方式，则是“市场行为”。韩海东说，公司会根据甲方的报价，考虑成本选择对应的服务。他们推荐二者结合，对于地表面，使用含氯消毒水喷淋；对于空中，则使用气溶胶发酵机。

消毒剂的配比则依据官方规定。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2021年8月发布的《公共场所消毒操作技术要求》对室内空气、污染物、粪便和污水等14种场景规定了具体的消*方法。

2022年5月31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印发的《关于进一步精准规范开展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消毒工作的通知》增加了“公众预防性消毒指引”，“疫源地终末消毒工作细则”修改了入户消*的部分，要求入户前，应与病例或无症状感染者（或其家属）充分沟通，消毒前，将消毒时间、消毒范围、消毒方法和注意事项等详细情况告知病例或无症状感染者（或其家属）后，再实施消毒。

另一种常见的消*方式是紫外线等光学消*。

郑飞介绍，在博物馆消毒，喷雾会对展品造成影响，而光触媒空气消毒机器人则可避免。通过光激发羟基自由基实现消毒，价格比消毒喷雾机器人稍贵一些，并且需要后续购买原厂配件。

广明源深耕紫外线*菌产品已经二十多年，*菌设备应用于家居、校园、物流中心、冷链物流中心、机场、隔离酒店、运动场所等场所。

消毒服务能力，由第三方评估

2009年，原卫生部印发了《消毒产品生产企业卫生许可规定》，对消毒产品进行规定，包括消毒剂（例如含氯消毒剂、过氧化物类消毒剂等）、消毒器械（包含生物指示剂、化学指示剂及灭菌包装物），以及卫生用品（一次性卫生用品、抗抑菌制剂等）。

各地卫健委负责本辖区消毒产品的审批、备案以及监督抽检工作。根据原卫生部印发的规定，从事消毒产品生产、分装的单位和个人，必须按要求申领《消毒产品生产企业卫生许可证》。

而提供消*服务的公司，根据原卫生部发布的《消毒管理办法》，消毒服务机构应当向省级卫生行政部门提出申请，取得省级卫生行政部门发放的卫生许可证后方可开展消毒服务。

至于不同场景和类别的消毒服务能力，则由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做出认定颁发相应证书。中国卫生有害生物防制协会就制定了《消毒服务能力评定》团体标准，如想取得消毒专业能力认证，需要企业操作人员不少于10人，并取得消毒员职业技能等级证书，其中至少50%从事消毒及相关领域工作。

韩海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武汉疫情之后，当地卫生有害生物防制协会就对相关企业进行了集中培训，包含理论培训与实操培训。培训之后进行考核，再取得相关资质。资质等级决定了不同的业务需求。

广明源产品经理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他们的紫外线消*产品推向市场前有两个步骤，首先产品需要送到第三方做*菌认证，包含广州中科*菌认证和广州疾控中心*菌认证，取得认证报告，其次，要做产品备案。*菌认证和备案分别用时两周，共需要一个月时间。

消*机器人则没有明确的标准要求，陈泰山表示公司的设备取得了CMA（计量认证）许可便可上市，而郑飞所在公司具有二类医疗器械的生产资质。

一些地方的卫健部门也会公布具备资质的消*服务企业名单。武汉市疾控中心网站的公示内容显示，依据《武汉有害生物防制协会章程》和《武汉有害生物防制服务行业管理规定（试行）》，武汉有害生物防制协会对本会会员单位开展评估、认可，通过资料审查及服务现场考核，评定甲、乙、丙三个等级。

但是韩海东也提到，卫健部门只是推荐，没有强制规定必须采购目录中的公司服务，因此还是看“甲方需求”提供服务。

后疫情时代，开拓更多领域

防控疫情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过度消*的问题，各地对消*的监管也趋严。

2022年5月13日，上海市北蔡镇本想在下雨天，通过雨水稀释进行比较全面彻底的消毒，对下水管道及路面投放消毒片后，由于当天雨量不大，部分消毒片未溶解而残留在小区路面，气味持续扩散影响到小区居民。后北蔡镇发布声明致歉：将残留消毒片清除完毕，并对消*队伍进行了批评教育。

在下水道过量投放消毒剂的问题早已被提出，上海市爱卫办副主任王彤在4月23日的上海市疫情发布会上曾表示，这种做法会腐蚀管道，也污染环境。只要居民楼邻居之间下水道的气流是不相通的，通过下水道传输病毒的可能性极低。

“武汉疫情解封以后，湖北省疾控中心对消*企业开展了许多消*相关的培训，要求持证上岗，之后卫健委对这方面的资质审核比较严。”朱登义表示，武汉疫情平稳之后，临时从事消*的企业多数恢复了自己之前的业务范围，不再做消*服务。而能够继续从事消*业务的，都是一些符合政府相关要求的企业。

不过，一直以来，国内并没有形成大型的消*厂商，中研网产业研究院在研报中提到，全国消毒药品、药械和卫生用品企业的年销售额过亿元、利润上千万元的企业有25家左右，绝大多数企业的生产规模很小。

在洪燕南看来，后疫情时代，大家的防化意识增强了，会有长期的消毒需求存在，但相比于疫情期间会大幅度下降，紫外线消毒板块也会进入比较理性的发展阶段，消毒厂家需要根据自己的综合优势获得市场。他发现，不少企业在赶疫情热点，但没有足够的沉淀积累，很难适应快速变化的市场。

大庆市美科星建筑工程公司是大庆市卫健委公布的具有消*服务资格的公司之一，公司法定代表人王明昌向南方周末记者描述，在疫情严重的月份里，订单爆单，自己和员工根本没有时间睡觉。但是现在已经“基本上就没多少了”。目前，他们只负责常规的消*工作，每周对当地的批发市场、农贸市场进行两次消*，也承接了一些库房和密接转移车辆的消*，与之前的业务量已经没法比。

洪燕南提到，公司也将会研发更多产品，开拓更多的应用领域，例如感控消*、医疗领域，开发更多适用于养殖业和现代设施农业的消*产品。

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 南方周末实习生 钟财芬 符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