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燚

硝烟再起。新学年如期而至，高校中弥漫着浓郁的考研气息。

不同的是，今年的考研人群更为焦虑，因为“考研缩招”已连上热搜。

然而，眼前的核心问题并不是“考研缩招”。就全国范围而言，硕士招生总额并没有减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扩得肆无忌惮。不扩招也有好处，因为比大扩招更能保证含金量。

但还是要了解几个动向：第一，一些好大学为了保证质量，硕士招生数量有所降低。第二，新学科新专业的硕士招生数量明显增加，随之传统学科传统专业的硕士招生数量就有明显降低。第三，各个高校，尤其是好大学的推免生数量明显增加，这对考研生来说已经是事实上的缩招。第四，学术硕士其实早就在缩招，与之相应的则是专业硕士的扩招。

这是一般情况。对艺术生来说，还存在考研特殊性。

首先的问题是，“能不能够？”

众所周知，2022年艺术类考研最低控制线较2021年暴涨15分，达到了361分(总分500)，在所有学科中高居第二。这意味着高考时笔试分数线居于尾部的艺术生在考研时要将笔试分数提升到头部，这意味着高考笔试仅拿到总分50%左右的艺术生在考研时要将拿分比例提升到72.2%——其中英语政治能拿到60%已经难如登天。那么，作为当事人，我们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在短期内实现笔试成绩的大跃迁。

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门道，可参考笔者年初短文《分数线暴涨15分，音乐专业还要不要考研》，此处不再赘述。

其次还要问，“适不适合？”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考研。就艺术家(不是艺术学家)而言，学位与人才之间不仅不是因果关系，而且没有强相关关系。“艺术来源于生活”，如果你志在艺术创造，考研就不见得适合你。你想考编制，那么学位现在还是加分项，而你如果想在市场上冲浪，学位就并不见得是硬通货。总之，考研的选拔方式较为单一、学习方式较为单一，并不利于“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是所有专业都适合考研。读更高的学位，不会对成为更好的司机有更大的帮助，运动员待到博士毕业也就过了运动的黄金年龄。如果有志于从事艺术研究工作，那么考研还是很有必要的(并且今后还要拿到博士学位)。如果今后要直面市场应用，那么考研就并非必要。比如演员行业整体上就不必有高学位，其中杂技演员尤其不必追求高学位(转岗另说)。普通高校中的指导教师是不是具有优质的艺术应用人才培养能力和资源？也不好说。比如音乐院系中的专业硕士应用性突出吗？并不见得，其中不少是在磨炼“屠龙之技”，与当前和未来社会的真实需求相距较远。

最后要衡量，“值不值得？”

在决定重大事项之前，必须进行成本效益分析。这说来很简单：效益大于成本，值得做；效益等于成本，无所谓；效益小于成本，不必做。

但真正去分析和判断，并不简单。关于效益大家说得多了，关于成本却说得很少。任何行为都有成本，并且在当前越来越不表现为金钱、物质等显性成本，而表现为时间、机会、心理等隐性成本。当前考研生一般要在5年之后毕业(极端情况是永远考不上)，然而大好青春能有几个5年？这5年我们获得了学位却会丢失其他的丰富机会(所以比尔·盖茨要退学去做微软)。并且我们考研绝大多数是奔着“更好的机会”，但是学位会不会带来更好的机会？不同学校、不同专业、不同个体的答案并不都是“会”，相同的是5年后大家的学位含金量较之当前必然显著下降。如果你拿今天的情况甚至身边老师的情况来预期未来的机会，注定要大失所望。笔者同学本科毕业后普遍进入高校，但是现在这些高校已将很多博士拒之门外，学历贬值之剧烈令人瞠目结舌。

“如果我没上大学，本来我可以心安理得做服务员。”网上流传甚广的这句话对于未来的研究生也大概适用。原来我们可以选择的工作，拿到高学位后反而无法选择。其实这是普遍现象，因为即便你认为工作岗位无高低贵贱之分，也可能在亲朋好友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中拉不下脸。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官微“壹学者”在名为《他们说，文科生过多导致世界动荡》的翻译文章中说得更夸张：“文科高学历成为社会不安因素，因为他们没合意工作但有才华、有人脉、有时间组织运动，并能清晰地传播激进思想……”当然，“壹学者”和我们都不认同这种观点，但我们不认同不等于没人认同。因成功预测美国社会危机而声名鹊起的彼得·图尔钦早在十多年前就基于结构人口模型提出“精英过剩”理论，世界对于高学历早已不再是无条件认同。

“要不要考研”远不只是大学生面临的大问题，也是我国教育面临的大问题。现在“大学高四化，考研高考化”现象颇为严重，很多高校没有按照自身定位来办学，影响高等教育质量。这背后又与大学扩招问题联通：很多高校的办学定位好高求大，但是无论学生还是教师都支撑不了其“高大”定位。

想考研，说明你有学习之心、上进之心，这一点无疑值得点赞。但你的行动不应该是“随大流”，而要具有分析判断能力。文凭很重要，这一点更重要。我们不应该只盯着考研一种人才路径，更需从人才生态、人口结构角度来理解人才。并且，不考研也绝不能等于不再学习。陈丹青的艺术视频节目《局部》片头，他一再重复：“我没有上过高中，也没有上过大学。”但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多样化学习，不断发展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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