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离开梁山泊,来到东京。他托人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才找到门路,提交了请求复职的申请文书,被引去见高太尉。不料那高俅却因失落花石纲的事对杨志十分记恨,把文书只草草翻一遍,也不问缘由,就瞪起三角眼,拍案骂道:“你失落了花石纲,还潜逃在外,我找了你几年没找到。虽然大赦天下,像你这种人,不能再用!”说完,把杨志赶出了殿帅府。
杨志回到旅店,闷闷不乐,原指望凭自己一身武艺,真刀真枪地博一个功名,不至于玷污祖上一门忠烈的美誉,想不到高俅如此刻薄,丝毫不肯饶人。如今求职不成,想另谋出路,但盘缠都已经花光。他想来想去,只有一把祖传的宝刀,从来没离过身,没奈何,只好拿出去卖了,弄些盘缠,改投他处安身。
杨志提起宝刀,插上卖刀的草标,到附近的马行街等待买主。但杨志站了半天,也没人问津。于是,他又往前走,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杨志刚立定,却听得人群一阵*乱,有人嚷着:“快躲,快躲,大虫来了!”大虫就是老虎。杨志觉得奇怪,繁华的京城里怎么会有大虫?他正惊疑不定,只见远处一个黑凛凛的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颠地往桥边走来,所到之处,人群潮水似地往两边退去,真个像避毒虫猛兽一般。原来,此人是京城里有名的地痞,人称“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接连闹出几桩官司,开封府也治不了他。所以,满城的人见了他,都避得远远的,惟恐被他缠上。那天,牛二刚喝了些酒,见满街的人都躲,只有杨志一个人站着不动,就存心缠上了杨志。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杨志面前,一伸手就把杨志的宝刀拔了出来,问道:“喂,你这刀要卖多少钱?”杨志要价三千贯。牛二喝道:“什么鸟刀?要这么贵!我三十文买一把,也照样切肉切豆腐。”杨志说:“这不是普通的白铁刀,是宝刀。”牛二说:“怎么的叫做宝刀?”杨志耐着性子解释道:“第一,能砍铜剁铁;第二,吹毛就断;第三,*人刀上没血。”牛二听了不信,问道:“你敢剁铜钱吗?”杨志说:“你拿铜钱来。”说话间,旁边已经围上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牛二去州桥下香椒铺里讨了二十文钱,一叠儿放在州桥栏杆上,对杨志叫道:“你假若剁得开,我给你三千贯。”杨志卷起衣袖,对准铜钱,一刀剁下,铜钱分成了两半。围观的人看了,纷纷喝彩。牛二朝众人瞪了一眼,骂道:“喝什么鸟彩!你且说第二件事是什么?”杨志说:“吹毛就断,若把几根头发往刀口上一吹,齐齐的都断了。”牛二哪里肯信,从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给杨志,要他当场试验。杨志接过头发,使劲一吹,那一根根头发都齐崭崭地断成了两截,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又大声喝彩,围观的人更多了。
牛二本无意买刀,只是借了酒兴消遣杨志,见前面两桩事情都没能难倒他,便要他试第三件事情,*一个人,看看刀上究竟有没有血。杨志皱了皱眉头,说道:“京城里头,怎么可以随便*人?你若不信,牵一条狗来,我*给你看。”牛二见杨志为难,便得意起来,撒泼说:“你说的是*人,不是*狗!”杨志知道他无赖,也懒得理他,退后一步,说道:“你不买就算了,老缠着我做什么?”牛二说道:“你把刀给我看看。”杨志说:“你没完没了地缠着我,以为我是好惹的?”牛二说:“你敢*我?”杨志说:“我和你今日无冤,往日无仇,*你干什么?”牛二以为杨志怕他,立刻上前一把揪住杨志说:“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说:“你要买刀,拿钱来。”牛二说:“我没钱。”杨志说:“你没钱,揪住我干什么?”牛二说:“我要你这口刀。”杨志说:“我不给你。”牛二说:“你是男子汉,就一刀*了我。”杨志被他缠得心头火起,顺手一推,把牛二推倒在地上。那牛二泼皮成性,你不推他,他还要来缠你,何况跌了一跤?他爬起身来,一头钻入杨志怀里。杨志一边退,一边朝众人叫道:“街坊邻居作证,俺杨志没有盘缠,卖这口刀。他强夺我的刀,还要打人。”众人都怕牛二,谁敢来劝。牛二见杨志退让,更得势了,喝道:“你说我打人,打死了你又怎么样!”说罢,挥拳打来。杨志本来就心情烦躁,见牛二胡搅蛮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撩拨他,不由得动了真怒,避过拳头,一刀朝牛二喉头上刺去,牛二“扑”地倒在地上。杨志又赶上去,在他胸脯上连刺两刀,顿时血流满地,牛二当场毙命。
杨志*死牛二,街上一片混乱。杨志收起刀,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莫慌,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的,决不连累大家,只求各位随我去官府作个见证就是了。”于是,众人陪杨志去开封府自首。府尹听众人讲述了事情经过,知道错在牛二,也就没有难为杨志。不过,这毕竞是人命大案,于是,府尹派人押了杨志和众人去现场验了尸,然后释放了众人,把杨志押入死囚房候审。
杨志入狱之后,牢房里的押牢禁子、节级听说杨志*的是牛二,都打心底里佩服,一改以往的陋习,没问他要钱,反而对他十分照顾。街上众人平时常受牛二*扰,见杨志*了牛二,为地方上除去一大害,自然人心大快,自发地募集银两,为杨志上下打点,并为他送饭。官府见人心都明显地偏向杨志一方,那牛二又是光棍一条,没家眷告状,乐得顺应民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把杨志定为“斗殴误伤人命”,判杖责二十,发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那口宝刀,则被没收入库了。
临行那天,天汉州桥附近的几个大户又募集了一些银两,把杨志和两位押解的公差请到酒店里,为杨志饯行,感谢他为民除害。
酒席间,众人先拿出一部分银两赍发两位公差,请他们路上关照杨志,两位公差一口答应。其余的钱,他们都留给了杨志作盘缠。杨志见众人如此重情谊、讲义气,十分感动。他谢过众人,回旅店收拾好行李,随公差上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