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廉德
我是农民的儿子,父母都是文盲,勤劳吃苦却很穷,早午吃地瓜丝饭,晚饭米汤配地瓜、薯;冬天全家盖一条棉被,火笼取暖,没有穿过袜子、棉衣、毛衣,盖过棕衣,睡过稻草。童年放牛、割草、挑煤,曾读过私塾。
清流解放后的一天,我在后山放牛,看见解放军来到家乡。乡亲们说:“天亮了。”
1950年春一个雨天,父亲上山割草,下山不幸滑倒,右脚小腿被柴头刺破,从此一病不起。由于没钱看医生,10月就病故了。父亲是累死的,旧社会夺走他年仅55岁的生命。母亲搂着我和幼小的妹妹,痛不欲生。
自父亲病倒后,我就辍学了。天天跟母亲上山下田,披星戴月,日晒雨淋。很想读书,但不敢对母亲说。正在绝望时,土改工作组的林组长来到我家。他对母亲说:“你的孩子要让他去上学。明年就分田了,以后生活会好起来的。”1951年9月,我到李家小学复学,插班六年级,全班只13人。加入少先队,参加腰鼓队,墟天去宣传土改、镇反、扫盲、抗美援朝。早上、傍晚和星期天劳动,但不影响学习,每次考试都是90多分或100分。
1952年7月小学毕业,有10人去灵地区参加初考,第一名的李师鸿因生病没有去考,我和另一位同学因家庭困难也没有去考。一天中午,师鸿突然来找我说,他在沙芜当老师的叔叔写信告诉他,清流中学招100名新生,只招到96名,可去学校补考入学,已联系好,要他赶快去。李家去清流120多里,全是山路,他一人不敢走,邀我陪他一起去。经他软磨硬拖,母亲居然同意。
9月29日,我和师鸿天刚蒙蒙亮就出发,走80多里到沙芜找他叔叔写介绍信;第二天再从沙芜塘走80多里,傍晚顺利抵校。经过补考,我们均被录取。学校没有宿舍和食堂,在校外租房吃住。我没有棉被,冬天跟同学一起睡。由于迟入学一个月,第一学期期考英语只考58分。我发誓下学期一定要考70分以上,如果还不及格就回家种田,一辈子再不读书。经过努力,第二学期期考英语78分,其余各科都80分以上。二年级成绩进入全班前10名,被选为少先队中队委;三年级跃居前5名,加入团组织。我没有参加中考,准备回家乡边教书边种田。离校前一天,班主任甘怀玉老师找我谈话。她说:“经学校研究,你保送永安师范。学校知道,你没有父亲,家庭困难。没关系,师范吃饭不要钱,还有助学金……毕业出来当老师,你喜欢当老师吗?”我点点头,难为情地说:“我要回去问母亲。”第二天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把保送永安师范的事给母亲讲。二叔正好在场,他说:“读书吃饭不要钱,哪个朝代有这样的好事?这书一定要去读。”听了二叔的话,母亲高兴地说:“那就去读吧。”
1955年8月31日,我提着布包(里面只几件衣服),从连城乘加班车(货车)到永安。第一次坐汽车,一路呕吐,到车站迎接的同学搀扶着我到学校。开学后,在总务处领到补助的草席、棉被和短棉衣,还享受甲等助学金(每月3元)。为了省钱,3年6个寒暑假,共往返10趟(最后一学期没有回家)都坚持步行,无论从姑田还是安砂方向走,都200多里,走两天半,路上过两夜。毕业了,我想回家乡,但在分配志愿表上填“服从分配”。学校公布分配名单时,有两人留校,我竟是其中一人。仿佛做梦,放牛郎当师范的老师,即老师的老师。
这不是凭我个人的努力所能达到的,主要是由于有共产党的领导和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同时遇到许多好心人,如林组长、李师鸿、甘老师以及清流中学、永安师范的校长和老师们,是他们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值得欣慰的是,我没有辜负党、祖国和人民的教育和培养,没有辜负校长、老师和好心人的帮助和希望,闯过一关又一关,顺利走上教师岗位。
我跟祖国和人民同甘苦共命运,亲身经历祖国和永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改革开放的参与者和受益者。这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回顾昨天,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