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温言是被一阵细微的动作惊醒的。
这段时间不管她怎么沟通好话歹话说尽,凌渊每晚雷打不动必定要抱着她睡,哪怕自己忍得艰难,只要她不同意,他绝不强迫。可是但凡她稍微心软,他也从不放过每一次折腾她的机会。
之前温言几次夜里醒来,想把横在胸前的手臂推开,却每次都被抱的更紧。
试了好多次,她都麻木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习惯了,还睡得很香,就很无语。
此刻,温言感觉胸口和腿上一轻,扭头就看到紧搂着自己推都推不开的凌渊平躺在床上,剑眉紧蹙,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握拳,嘴里好像还在呢喃着什么。
温言蹙眉,推了推他肩膀,低声轻唤,“主子......凌渊?”
没有应答。
温言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翻身坐起来,以凌渊的内力和警惕性,不可能这么大动作他都没有察觉。
房内没点烛火,冷白的月光洒落进来,落在他俊美的脸庞。男人此刻眉心紧锁,似乎陷入可怕的梦魇,表情痛苦。
温言不敢大意,一把拉过他手腕曲指按在腕间命脉上。
凌渊的脉搏还算平稳,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但温言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他体内隐约的躁动,像是有两种力量在抗衡。
此刻的凌渊正在恶梦中挣扎,他身陷浓郁的黑雾,像深不见底的沼泽,他不断在黑色迷雾中挣扎,却是越陷越深。
四周飘荡着延绵高亢的曲调,与他今晚在游船上听到的一样,只是更加空灵入骨。
伴随着歌声,一道微弱的光芒落在前方道路上,一个头戴繁复银饰,身穿蓝红黑刺绣长裙的少女缓缓向他走来。
周围充斥着浓郁的黑雾,只有少女所在的一处没被黑雾笼罩。光芒随着少女的步伐移动,依稀能看到厚重的银饰桂冠下一张粉白的脸,五官模糊。
少女离他越来越近,凌渊却依旧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少女向他缓缓伸手,像是要把他拉出这混沌的黑雾。
温言没再犹豫,一把扯开他的衣袍。只见胸前皮肤下,数根黑线正以一种诡异的轨迹从四周向心脏处延伸。
温言无暇思索这是什么,迅速捏起几根银针利落扎入凌渊胸口,同时咬破指端,将殷红的血珠送入针尖。
几乎是瞬间,蔓延的黑线停在原地,像是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又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不敢上前。
温言瞥了眼凌渊紧皱的眉头似乎略有舒展,手上动作没停,从枕头下面摸出匕首,在银针围住的心脏部位果断落刀,用刀尖划出一道符文,符文的线条立刻被渗出的血液染成红色。
温言口念咒诀,用咬破的手指沿着符文线条重新绘制了一遍,两人的血液融合,符文发出一道耀眼的红芒,转瞬即逝,殷红的血液归入凌渊体内,被划破的皮肤也瞬间愈合。
几乎是同一时间,胸前黑线悉数原路退回,消失不见。
见状,温言才松了口气。
......
苗疆大祭司营寨中,苗宸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前案几上的红烛瞬间熄灭。
守在门外的苗钟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来,待看清眼前情景后,上前两步扶住苗宸刚,心中大骇,“大祭司......”
今晚苗宸刚要利用苗疆特有的子母蛊摄魂曲在凌渊梦境中暗示催眠,让他在潜意识里重视和小女儿苗施然的婚姻。
苗钟守在门外为他护法,以免有人闯入打断咒法。
苗宸刚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抬手抹掉唇边血迹,眼神阴鸷。
“派人去查,凌渊身边的那个侍女是什么人。”
风和雨这两个侍卫他是知道的,他们不懂蛊毒,更不会破解苗疆摄魂曲致幻的梦魇。
唯一的解释就是,凌渊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侍女。但据他派去假扮成船娘的暗卫称,那个侍女没有内力,就是个普通女人。
“是。”苗钟领命,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担忧的看着苗宸刚。
苗宸刚为调动母蛊影响凌渊体内的子蛊,需要进入与凌渊同样的梦境。结果还没开始对话,咒法施展就被中途打断,他也遭到反噬,此刻体内气血紊乱,沸涌翻腾。
苗宸刚盘腿坐回床榻上,轻轻挥手,随即闭目调息。
苗钟见状,转身出门,安排好门口守卫后,才走出营寨。
......
很快,凌渊意识回归,缓缓睁开眼,好看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胸前微凉,垂眸,衣衫凌乱,胸膛敞开。一只白皙的小手落在他心口上方,指尖殷红,血迹残留。
温言跪坐在他身旁,脸色发白,绘制符文十分耗费心血,她需要缓缓。
凌渊陡然清醒,这样的情形他体验过一次,是体内的蛊...
只是这一次他没被黑雾吞噬,在他即将陷入黑暗旋涡的一瞬,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将他包裹,带他离开了那团漫无边际令人窒息的浓郁黑雾。
看着眼前的情景,凌渊瞬间明白,是温言帮了他。
凌渊迅速起身,把人揽在怀里,目光胶着在她脸上,神情紧张,“你怎么样?”
温言略微乏力的靠在他肩膀上,摇头,“我没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凌渊抿唇,拿起她的手,把她咬破的食指含在嘴里,舌尖轻舐。
又酥又麻,温言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凌渊认真的又用舌尖裹了两圈,见不再出血,才把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缓缓开口,“是体内的蛊毒发作,在苗宸刚的操控下,我会在睡梦中陷入梦魇,潜意识被他操控。”
“然后呢?”
“然后,下意识去做潜意识坚持的事。距离蛊虫孵化还有不到三个月,他着急让我服软。”凌渊垂眸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想到心口细微的痛痒,语气轻柔的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温言转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你心口留下一道阵法,避免咒术伤及心神。”
凌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入手一片温热。
“今天多亏有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挨着温言躺下,凌渊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眸光灼灼。
没有想到,她不但可以压制他体内的蛊毒,帮他赢得尚邦城一众文人的钦佩之心,还愿意耗费自身心血助他逃离梦魇。
这才短短几日,这个女人,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对他动了真心吗?
温言不知道凌渊在脑补些什么,只是觉得既然决定同行,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已,随口问道,“你刚刚梦到什么?”
凌渊回想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梦见身处无尽的黑雾之中,有个头戴银饰身着异装的女人向我走来,似乎,想要把我从黑雾中拉出来。”
头戴银饰,身着异服,的确像少数民族的特征,果然和蛊虫有关。
“她长什么样?好看吗?”
凌渊摇头,“看不清,不知道。”
温言收起八卦心思,想了想认真问道,“难道就没有能压制蛊毒的药物?”
凌渊手臂收紧,“有,解药由七味药材调制而成,现在还少四种。”
温言倏地睁开眼,扭头看他,“那怎么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