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霸王别姬》,每句都是满堂彩,程蝶衣终于成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角儿”。而这时的段小楼,虽然也是名角,但对待戏的态度和蝶衣明显不同,他演的霸王回营只走了五步,行家一看就知道走七步才符合霸王庄重的气度。
蝶衣心中只有戏和师哥,而段小楼心中还有花酒、头牌。程蝶衣活在戏中,所以他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是戏里的姿态,满脑子想的未来都是戏中理想的样子,段小楼活在红尘人间,所以他举手投足都是大老爷们儿的市井气息。
艺术造诣上,两人已经有了差距,而情感也渐渐产生了裂痕。当段小楼在妓院搭救的菊仙第一次到戏来听戏时,台上的霸王正对虞姬唱着:看来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啊……
霸王和虞姬终有一别,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不经历这样真正的爱侣之间的别离,程蝶衣也成不了虞姬。
半路*出的袁四爷,从某种意义上说,无疑是程蝶衣的另一个知己。他懂戏,也懂程蝶衣,当程蝶衣的表演渐入化境的时候,袁四爷也人戏不分起来。演完后赏戏,给程蝶衣的头面从盒子到里面的首饰都是蝴蝶的形状,可谓送礼送到了人心坎上。接着又送翎子、送宝剑,把程蝶衣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在段小楼眼中,程蝶衣是不疯魔不成活,在袁四爷眼中,程蝶衣是风华绝代。
袁四爷是贪恋程蝶衣的色艺,但比张太监的粗暴占有不同,他有了艺术层面的欣赏。但他还是不懂程蝶衣的内心,程蝶衣不只是演虞姬演得好而已,而是从头至尾都把自己当作了虞姬,因此,当他面对段小楼的背叛,已萌生死志——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伤心欲绝的程蝶衣,带着残存的虞姬戏妆(此处彩蛋,张国荣脸上的口红印子是陈凯歌亲上去的)闯入段小楼和菊仙的婚礼,送上小时候他许诺要送给师哥的那把宝剑。宝剑酬知己,这是戏中的道理,段小楼不懂。
两人第一次分道扬镳后,程蝶衣唱了一出《贵妃醉酒》,这是讲杨贵妃被玄宗冷落后,失意醉酒的经典唱段。贵妃伤心失落,但仍盼着君王回心转意。正如此时程蝶衣对段小楼的情感,表面说了决裂,心里还是万般放不下,当小楼打日本兵被抓,蝶衣立即前去搭救,并且相信了菊仙会离开小楼的诺言。
3、霸王二别虞姬和《游园惊梦》
蝶衣为搭救小楼,给日本兵唱了一出昆曲《牡丹亭》中最为精绝的《游园》一出,程蝶衣如戏中的杜丽娘,为爱生,为爱死,心无旁骛,但段小楼不是霸王,也不是玄宗,更不是柳梦梅,他的爱恨情仇都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有贪恋世俗生活的弱点,也有救妓女脱苦海的义举,也有对抗侵略者的勇气。这一回,霸王又别了一次虞姬,是霸王主动的,他嫌弃蝶衣给日本人唱戏没有骨气。
程蝶衣也恨日本人,但他给日本人唱戏,一是为了救师哥,二是因为有个日本人是懂戏的,他希望京戏传到日本国去。在他看来,师哥和戏比个人尊严更重要。我们可以指责他太单纯、和社会太脱节,但站在更远的角度来看,艺术终将战胜世俗强权,这未必不可能实现。
日本演员美轮明宏在《爱的赞歌》中有这样一句词:只要你希望的话,即便天涯海角我也愿意奔赴;只要你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宝贝,就算是明月都可以为你而摘;只要你希望的话,深爱的祖国也好、挚友也罢,也都可以背叛;只要你希望的话,就算被大家耻笑,我也会保持着镇定,无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都会做。
相信程蝶衣会赞成这段话。
回到电影,被师哥唾弃的程蝶衣来到了袁四爷家,袁四爷将活的王八脖子割破,血溶在银酒杯中,美其名曰“霸王别姬”,这实在是焚琴煮鹤,而此时蝶衣的眼神也不再是虞姬的坚贞,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妖娆。这一晚,蝶衣和袁四爷鸳鸯醉卧,小楼和菊仙洞房花烛。此后,蝶衣抽上了大烟,小楼听菊仙的劝说不再唱戏。
4、从重归于好到三别虞姬
没有了师哥,蝶衣的生活里只就有戏,台上仍然是风华绝代,台下却茕茕孑立、失魂落魄。而小楼一离开了戏,就开始结交狐朋狗友,因为无所事事在家里乱发脾气。因为两人内心都不能割舍戏,在师父的教训下又重新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