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重要，而且特别有意思的问题。

现在美国大学学费是个什么水平呢？有一定的排名和声望，类似于国内“一本院校”的大学中，公立大学学费大概是三四万美元，私立大学大概是四五万美元一年。这仅仅是学费。生活费和书本费之类，每年可能还要再加上两万美元左右。

公立大学对本州的学生有一个优惠，学费可能是外州和外国学生的三分之一左右。注意这是对本州，而不是对“本国”的学生 —— 这是因为公立大学一般都是用州里纳税人的钱办的，而不是联邦政府出钱办的 —— 外州和外国人都得交同样的高价。事实上现在很多美国大学特别愿意接收中国留学生，其中就有多收学费的考虑。

美国各学校层级分布

而且特别好的大学，比如哈佛耶鲁，几乎都是私立的。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美国人想去外州，或者想去一所私立大学，他每年至少要花费六万美元。

要知道，美国家庭年收入的中位数，也就是六万多美元。也就是说，一个典型的美国家庭，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未必供得起一个大学生！

而且你很难指望奖学金。没错，哈佛的政策是家庭年收入在八万美元以下的一律免学费，但实际上用到这个优惠政策的学生并不多 —— 哈佛家长大都是有钱人，一般家庭的孩子也很难上哈佛。而且这样力度的助学金政策也只有哈佛这种级别的名校才有。

学校里会有一些勤工俭学，或者暑假实习的机会，但都解决不了大问题。真正的办法是申请助学贷款。我看一个最新的统计说，2016年的毕业生中，有71%的学生身上背着贷款。本科生平均贷款是三四万美元，研究生要多很多 —— MBA，四万多美元；法学院，14万美元；医学院，16万美元。

这些贷款，本来约定的是分十年还清，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很多人要用20年才能还清。如果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典型美国人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还贷款。

学费还在涨。事实上，过去这二三十年里，大学学费可能是美国所有消费项目中涨价最快的，远远高于GDP和居民收入的增长速度。

第一，上大学越来越贵，是因为大学文凭的确是越来越值钱。这么多年来美国产业升级的结果，大部分制造业工作都外包到了国外，挣钱多的工作都在高科技和服务业，这些好工作不需要高中生。高中毕业生和大学毕业生的收入差距越来越大。

我以前听说哈佛校长说过一句话：你要是觉得大学贵，那你试试无知的代价。其实我们仔细想想，他这句话不是比喻。

哈佛前校长：你要是觉得大学贵，那你试试无知的代价

所以我们看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大学生还要搞个什么嬉皮文化运动，还要上街干预政治，现在已经没人做那些事了 —— 他们明白，花这么多钱上大学不是为了参加政治运动。

第二，因为金融业发达，有助学贷款的存在，使得即便是穷人家庭的孩子，也在一定程度上能“上得起”大学。

贷款上大学，已经快要跟贷款买房一样，成了默认做法了。不过中国人还是不太习惯，一般都是提前好多年就给孩子准备大学学费，千方百计也得供下来。这导致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华人孩子如果跟美国人结婚，他的父母心里就会有点小嘀咕 —— 我家孩子身上没有贷款，你家孩子还背着好几万的贷款，这也不公平啊！就好像国内家长计较谁出钱买房子一样。

第三，大学没有降价的意愿。注意，大学学费不是根据教学成本而定的，而是根据市场而定的。如果文凭越来越值钱，而且你还出得起这个钱，我为什么不多收点？有了更多学费，我可以建更大的大楼，更豪华的学生宿舍，请更牛的教授，获得更高的排名，何乐不为呢？

美国没有发改委也没有中国那样的教育部，各个大学本质上是去中心化的权力结构，大学的目的并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为国家培养人才”。

越来越好的生意：大学

我们甚至可以把大学视为一个生意 —— 一个越来越好的生意！

最好的生意不是靠成本低，而是它卖的这个东西具有不可替代性，它掌握了稀缺的资源。好大学，就是最稀缺的资源之一。

我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所以完全不知道中国是不是应该学这一套 —— 但如果中国要搞教育产业化，美国的今天就是中国的一种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