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榆中北山,盛产着干旱、偏僻、荒凉、贫穷、苦瘠。这里不缺历史,不缺厚土,不缺勤劳,唯一缺少的是水。水!面朝黄土靠天吃饭的北山,父老乡亲通常用“金贵”一词来沉重地表述一滴水的稀缺。在这里,水就是生命之源,就是希望和活路,就是俯身耕麦豆仰首喜泪流,就是金汤玉浆灌满粮囤谷仓。无雨,就意味着缺水,更意味着绝收、挨饿和干渴。北山人对苍天是怀着敬畏之心的,渴望雨水,渴望甘霖,飘过天际的一朵云,隐约传来的一声雷,都能让每个人欣喜若狂。一场及时雨就是老天爷对这片土地的恩赐,就是对苍生百姓的怜悯。然而,在我所有的记忆中,“但见疾风驰,难闻雨声来”,上苍似乎从来没有因为北山贫瘠而眷顾含辛茹苦的北山人。多年来,根植于骨髓的是满目伤痛——十年九旱难丰收,荒山秃岭和尚头,积雨饮水贵如油,三餐难饱人外流。
北山鲜见地下水,走几十里山路偶然才能在某座山脚下寻得见一眼水质苦涩、水量极小的渗水泉。每逢大旱之年,人们背着大水壶,赶着牲畜,去渗水泉排长队取水。先是让牲畜喝饱,然后人背驴驮往家里运水。在这种极端的困境中,人们没有洗澡的奢望,往往是一小勺水一家人挨个洗脸,洗完后留下,晚上一家人再洗脚。当我们把脏和渴这两种概念放到天平上时,自然会向后者倾斜。脏污可以忍耐,但是干渴却能危及生命,自然取其重而避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