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读来最让人忍俊不禁、哑然失笑的场面,便要数蘧公孙和鲁小姐的这场盛大婚礼上的两出闹剧了,我们一起看来。
玉成好事
初见蘧公孙
娄中堂去世后,他的两个儿子,三公子娄玉亭和四公子娄瑟亭来到湖州。娄家家世显赫,娄三公子和娄四公子是妥妥的官二代,他们在湖州常常结交一些高人和名士。
有一天,娄家两公子乘船闲游,碰到了同乡鲁编修。第二天,两公子备了酒席去请鲁编修。鲁编修来了之后,一起喝过了茶。这时蘧公孙出来拜见。蘧公孙是两公子的表侄,是南昌太守的孙子。
两公子把鲁编修让到了书房里,吩咐一声“焚香”,一个头发齐眉的童子,捧了一个古铜香炉出去。酒过三巡,只见书房两边墙壁上、板缝里,都喷出香气来,满座异香袭人,鲁编修觉得飘飘有凌云之思。三公子说:“香要如此烧,才不会觉得有烟气。”这一段焚香我们可以看出娄家生活的讲究,作者为我们展现了官宦富贵之家的生活一角。
两公子把蘧公孙写的诗和他刻的诗话拿出来请教,并极夸蘧公孙是少年美才。鲁编修叹赏了许久,向两公子问道:“你表侄今年几岁?生日是哪一天?”蘧公孙说:“十七,三月十六日亥时。”鲁公孙点了点头。席散之后,两公子送了客,各自安歇了。
有客来访
过了几天,看门的说,有人求见。两公子请来看时,原来是一个叫陈和甫的人。他说:“鲁老先生有句话,托晚生来当面对二位老爷说。”两公子把他让到书房。陈和甫四面一看,只见院字深沉,琴书潇洒,感叹说,这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作者又一处暗示!
陈和甫又说:“鲁老先生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五,我在他府上,我是知道的。这位小姐,德兴温良,才貌出众。鲁老先生和夫人因为没有儿子,对她爱如掌上明珠。许多人家求亲,也没答应。昨晚在尊府,看到了南昌蘧太爷的公孙,着实爱他的才华,所以托晚生来问,他可曾许过婚事?”
三公子说:“没有许过。承蒙鲁老先生相爱,不知这位小姐贵庚多少?”陈和甫笑着说,令表侄的八字,那天鲁老先生已经问明在心,查算过了,年、月、日、时,都是相合的,将来一定是福寿绵长、子孙众多。
三公子说,难怪那天在席上他问了表侄生的年月,原来那时已有这个意思了。又说:“这样极好。我们即刻写信回去,择一个媒人,选一个吉日到府上奉求。”
皆大欢喜
过了十来天,蘧太守写信回来说,听了这事,非常高兴,只是自己不能远来,烦二位老爷做主,要么娶过去,要么招在这里,都是二位老爷斟酌,并奉上白银五百两,作为聘礼。
两公子收到回信和银子。鲁编修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嫁出去,要蘧公孙入赘。娄府答应了。他们选了个吉日,这边也填了一位媒人,就是牛布衣。
婚礼闹剧
盛大婚礼
到了十二月初八日,娄府张灯结彩,大吹大擂。娄府八十多对灯笼,加上蘧太守家的灯笼,足足摆了三四条街都摆不下。一班细乐,八队纱灯,四乘大轿送蘧公孙入赘。
蘧公孙纱帽宫袍,簪花披红,低头进来。他偷偷看时,鲁家是旧旧的三间老房子,此时点上几十支大蜡烛,却极其辉煌。
老鼠“坏”燕窝
戏子在上面唱戏,唱完三出。副末(戏曲开场时向观众介绍剧情的角色)拿着戏单上来,走到蘧公孙跟前,准备让蘧公孙点戏,恰好管家捧上一碗烩燕窝来上在桌上。副末立起,呈上戏单,忽然乒乓一声响,屋梁上掉下一件东西来,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端端正正掉到燕窝碗里,将碗打翻。
那热汤溅了副末一脸,碗里的菜泼了一桌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老鼠从梁上走滑了脚,掉了下来。那老鼠掉到滚热的汤里,吓了一惊,把碗打翻,爬起来就从新郎官身上跳了下去,把簇新的大红锻衣服都弄油了。众人都大惊失色,赶紧打扫干净,取了衣服给公孙换上。
真是“无巧不成书”!读到这里,我不禁想为作者巧妙的安排而捧腹大笑。这么正规隆重的婚礼现场,却出现这样滑稽的事,造成了明显的喜剧效果。这只老鼠也很无辜呀,它只是“不小心”而已,作者用了一系列传神的动词“溅、泼、滑、掉、吓、爬、跳”等等,把这只老鼠的狼狈和惊慌的样子活画了出来。
鞋子砸点心
酒过数巡,厨役雇的乡下小使捧上汤来。这小使靸了一双钉鞋,捧着六碗粉汤,站在院子里尖着眼睛看戏。官家端了四碗上去,还有两碗没端,他捧着看戏。看着看着,忘乎所以,还以为粉汤已经端完了,把盘子往地下一掀,要倒盘子里残留的汤。只听叮当一声,把两个碗和粉汤,都打碎在地下。
他一下慌了,弯腰去抓那汤粉,正好有两个狗来抢那地下的汤粉吃。小使怒从心起,使劲平生力气,翘起一只脚来踢去。没想到狗没踢到,用力太猛了,把一只钉鞋踢脱了,踢起有一丈多高!
陈和甫正坐在左边第一席,正要举起筷子来吃点心,忽见一个乌黑的东西滴溜溜滚了过来,乒乓一声,把两盘点心打得稀烂,正是小使的那只鞋!陈和甫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来,衣袖又把粉汤碗掀翻了,泼了一桌子。
鲁编修觉得此事不太吉利,又不好说,悄悄把管家叫到跟前骂了几句,说:“你们这叫的什么端盘子的人,可恶!过完喜事,一个个都要重责!”
由于小使的粗心大意,隆重婚礼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又是一系列动词,一“掀”、一“抓”、一“翘”、一“踢”,把小使的心不在焉、着急、愤怒和如何踢脱鞋的过程,完整地放映在我们眼前。我们仿佛看到了小使的狼狈模样,引人发笑!读者不禁会想:那只踢脱了一丈高的鞋,怎么偏偏就落在了媒人的席上!
这是一场让读者难忘的婚礼。原因之一:婚礼之隆重,让人印象深刻。原因之二:两个精彩的场景相继出现,一出“老鼠坏燕窝”作者还嫌不够,又来一出“鞋子砸点心”,巧上加巧,真是精彩不断,高潮迭起。要说到不吉利,也是为下文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