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华
文 | 向敬之
11月30日清晨,红色经典歌曲《浏阳河》的词作者徐叔华在北京去世,享年90岁。各大媒体竞相报道,社会各界集体哀悼,遗憾的是,有些报道却把《浏阳河》写成了湖南民歌。
《浏阳河》是“湖南民歌”吗?如果是“民歌”,又怎么有“词作者”?
1950年,湖南土改运动开始,19岁的长沙人徐叔华,作为湘江文工团工作人员,被分到长沙市东郊浏阳河畔,深入田间地头采风。农民分到了田地,种粮积极性高涨。秋收丰收了,他们在交公粮路上你追我赶、热闹欢腾,强烈地感染了年轻的徐叔华。
于是,一首《推土车》(后改名《双送粮》)的词,在徐叔华的脑海中流出。据徐叔华后来回忆,他当时想着一位爷爷和孙儿推着小车送公粮,不小心车陷水沟,他们想请一位青年帮忙抬车。青年有意逗弄,就对孩子说:你要是答得出我的问题,我就帮你抬。青年的问题,这成为后来的表演唱:“浏阳河弯过了几道湾?几十里水路到湘江?江边有个什么县?出了个什么人*民得解放?……”
一般而言,先词后曲是歌曲创作中最常见的。也有先曲后词的,也就是根据曲调填词的,具有代表性的有李叔同的《送别》。而《浏阳河》的词曲为分别创作、临时组合,后成为红色经典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浏阳河》的曲子,原为1949年冬长沙市工人文工团根据赵树理同名小说改编、排演的歌剧《田寡妇看瓜》中的一个唱段。唱段内容反映旧社会好吃懒做的无赖秋生,在新社会经济地位和思想认识的变化,感激*而深情而唱。曲作者唐璧光从中国民歌《孟姜女》中汲取营养,利用其中的音调因素和旋法特点加以提炼、改造、发展和再创造,写成了后来蜚声中外的《浏阳河》原曲。此曲一诞生,立即产生巨大的影响,大家纷纷传唱,电台也录音播放。
1951年5月,长沙市湘江文工团排演歌剧《双送粮》赴京汇报演出,其中《浏阳河》的唱段采用的是当时全国流行的曲调《小放牛》,但因该曲调没有湖南地方特色,需要重新换成湖南风格的曲子。有关人员立即想到《田寡妇看瓜》中那支脍炙人口的曲子,把它移植过来,在速度、旋律等方面作了调整。结果,效果浑然天成,晋京演出后,《双送粮》中的第三曲《浏阳河》获得专家和群众的一致赞誉,迅速传开,影响至今。
遗憾的是,由于历史原因,195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单行本《双送粮》中第三曲《浏阳河》明明署名词作者徐叔华、曲作者唐璧光,却长时间以来被署名为“集体创作”或“湖南民歌”。直至1992年11月8日,湖南省文化厅政策法规室就《浏阳河》的署名方式通过查阅历史资料,走访、调查部分知情人后确认:作词徐叔华,原曲唐璧光,朱立奇、齐芝田等集体编配。
著作权被依规确认,但还是有错误的署名。百度百科中《浏阳河》词条有词曲作者,却还注明为“湖南民歌”。
什么是民歌?民歌是每个民族或地区在古代或者近代时期创作的、带有自己民族或区域风格特色的歌曲,是劳动人民的传统歌曲。这些歌曲,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作者是谁,口口相传,传播下来只好署作民歌。如著名的陕北民歌《东方红》,为陕北农民歌手李有源等依照《骑白马》的曲调填词而成的歌曲;如今天广为流传的经典歌曲《八月桂花遍地开》,是1959年作曲家李焕之与词作家霍希扬等根据大别山小调《八段锦》改编而成的。
它们之所以还是称为民歌,是因为其蓝本就是民歌,后来只是改编,或者重新填词。《浏阳河》不然,歌词由徐叔华有感而发独立创作,旋律是唐璧光取材传统音乐重新创作。这样的作品,就是标准的原创歌曲,而不是“湖南民歌”。
为了维护自己的著作权益,徐叔华、唐璧光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就在不断地维权,每一次都得到了法律公平正义的对待。然而,还有不少出版单位、音像单位和编选者依然我行我素,不尊重历史事实,不尊重原创权益,屡屡侵犯,故而导致了唐璧光故去六年后,直至徐叔华辞世,仍有媒体把原创歌曲《浏阳河》简单粗暴地署作“湖南民歌”,甚至出现了有自媒体津津乐道地大谈“《浏阳河》词作者徐叔华病逝,曾维权为自己署名十多年”,却还是称其为“湖南民歌”。
《浏阳河》是历史证明的原创歌曲,作者有名有姓,我们不能在作者盖棺时,仍以历史原因带给作者们大半生的痛,来继续罔顾事实而忘记修正的“历史论定”。事实上,历史早有定论,1986年1月,湘籍音乐家欧阳觉文在《人民音乐》发表文章,旗帜鲜明地说:“《浏阳河》不是湖南民歌!”
徐叔华生前曾动情地说:“每当我听到《浏阳河》这首歌,是又高兴又难过,有时还免不了流眼泪。难过的是,分明是我写的,却变成了湖南民歌,人还没死就把我的名字给删掉了。”不论词曲作者健在还是辞世,都不能删掉他们的名字。
徐叔华先生已远行,我们别再把《浏阳河》当“湖南民歌”,就是对他和唐璧光最好的尊重与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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