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卒

（图片源于网络）

海潮有六个姐姐。他的出生，一扫多年来积压在父母心中的阴霾，瞬间天高云淡，全家喜气洋洋，那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父亲腰杆子直了，母亲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儿子金贵，俩人抢着抱争着宠，轻易不让儿子着地。

直至三岁那年，才发现海潮与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他的两腿迈不开步，不知是抱的时间太久还是先天的原因。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父母目瞪口呆。老实巴交的父母带着他跑了好几家医院，最终还是落下了残疾。

年幼的孩子，根本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渐渐长大的海潮，依旧沉浸在父母娇生惯养中，不论什么事情，六个姐姐都得让着他，在家里成了说一不二的“小祖宗”。

十岁那年，在父母的哄骗下去了学校。读书对于海潮来说，索言无味，天天盯着书本发呆。多年来父母的宠爱，让他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不能与同学平等相处，受不了集体生活的约束。

学习成绩不好，身体行动不便的海潮，不能很好的融入群体，自然也便成了同学们嘲弄的对象。

心不在焉，我行我素的海潮在小学一年级读了三年，被同学们称为一年级“研究生”。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在外面不爱与人交流，回到家里对待姊妹依旧是盛气凌人，吆五喝六。

小学三年，他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教过他的老师们，个个唉声叹气：“木头一样的人，油盐不进。”

又一个学年开始了，接手新一届学生的班主任是刚刚送走毕业班的马老师。

马老师对海潮的事迹早有耳闻，她没有放弃这个孩子的教育，反而对他给倾注了更多的关注。马老师发现，上课时，同学们嘴里喊着，手比划着，横呀，竖呀，撇呀，捺呀，竖弯勾，海潮虽然也随着同学的节奏比划，但他不看黑板，耷拉着脑袋闲着眼睛。

下课后，马老师将海潮叫到办公室，没有批评，手把手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一遍不行，两遍，三遍，直到能单独写好为止。

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海潮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对自己有了信心，变得开朗了。之后的课堂上，要学写字的时候，马老师会有意站在海潮的旁边，督促他跟着同学一起用手比划。

马老师经常找海潮谈心，聊天，讲读书的重要性。老师问他将来想干什么？海潮说：“他的将来想当一名军官。”老师说：“只要好好学习一定能实现理想。”

海潮小学毕业时，学习成绩有了进步，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没有继续升学，但他记住了老师的话，读书有用。

因为腿脚不利索，干不了重体力活，不上学的海潮养了一头牛，一只羊，平时放牛，放羊。

牛生病了，父亲去请兽医还没回来，他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牛死掉。之后，他专门去找兽医请教，兽医讲了半天，他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兽医很忙，没有耐心一遍一遍地讲，此刻，他想到了上学时马老师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后悔当初没有努力学习。

海潮做不了别的，依然天天放牛，总不会养一头死一头吧，他坚信，老天爷饿不死一只眼睛的鸟。

父母年纪大了，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了点钱，盼望着海潮能娶上一个媳妇儿，好赖不挑，只要人家不嫌弃就算万事大吉。

有人给海潮介绍了对象，是个离过婚的。介绍人说，女方不嫌他腿有毛病，只要拿得出八千块的彩礼就行。海潮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痛痛快快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给了彩礼，给了介绍人四千好处费。

女方挺痛快，不用登记便跟海潮住到了一起。海潮父母的心踏实了，数着指头盼孙子，不曾想，新媳妇住了四十天便不见了踪影，辛辛苦苦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该死的婚骗子，专找穷人家坑。骗婚的打击，使海潮母亲绝亡了，一病不起，病床上暗自流泪，叹儿子命运不济。

临终前，海潮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儿啊，恁父母没本使，对不住你啊！如今，你的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往后的事只能靠你自己啦。”

没有了母亲关爱，海潮感觉踏了半辺天，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马老师遇见了垂头丧气的海潮，让人可怜，便有意提醒他：“海潮啊，你脑瓜不笨，得根据自身条件学门手艺，不能老放牛。”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师说的话，海潮觉着有道理，对啊，放牛终究不是一辈子的事情。

邻村有一家卖豆腐的，生意很好。海潮将牛缰绳交给年迈的父亲，自己天天跑到豆腐房去看人家做豆腐，主动帮忙打下手。时间长了，看出了门道，泡豆，磨浆，起火，点卤，这些套路摸得一清二楚。

两个月后，海潮的豆腐房开张了。

他用白白的包袱，包着一方豆腐一瘸一拐向马老师家奔去。

马老师的家门口，街坊邻居问他：“海潮，你这是干么呀？”海潮自豪地抬起手，扬了扬手中的包袱：“这是我做的第一包豆腐，送给我老师尝尝。”

海潮说：“这辈子，只有马老师手把手教我写字，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