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志宇

犹记得，老屋前坪，较为宽阔，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月季花、芙蓉花小鸟依人似地依偎着泡桐树，红红的、艳艳的，香艳了四季。路过的女孩子偷偷摘上一两朵鲜艳欲滴的月季花，小心地插在小脑袋上。老屋后面，是一棵高大的皂角树，枝干舒展，叶茂果繁。

这棵皂角树，据说，是留住母亲青春的功臣。

母亲快八十岁了，仍然是青丝满头，节省了一大笔染发的费用。

人们问起母亲为什么还没有白头发时，母亲毫不迟疑地说：“我一直是用的皂角树上的皂角洗头的呢。”

我也深受此益，至今也少有白发。从出生起，母亲就帮我洗头，也就是在地坪一角的洗衣台板子边上，用皂角水。

可是，皂角树在我离开家的那一年就被父亲砍了，做了一张八仙桌。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皂角树的影子，皂角水洗头可以黑发，完全是我母亲的一个理想的托词。

至于似乎青春永驻的秘诀，估摸着是母亲不晓得愁是什么滋味。确实，我结婚的那一天， 大清早，村上的人都到我家来帮忙了，母亲还睡在床上，人们喊她起床，她说还想睡一会儿。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来就没有愁的概念，一辈子都是乐呵呵的。

回忆里，乐观的母亲，给了我一个幸福盈溢的童年。

乡村的夏天，不像城里那么炎热。老人们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孩子们围着大树跑着，累得满头大汗;妇女们围坐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说个没完。蛐蛐唱着动听的歌儿，风儿吹过树缝发出“沙沙……”的声音，小河降低了音调轻轻地伴奏，一首婉转的催眠曲在乡间奏响。

时常，在我家门前的地坪里，我独自躺在一米多长，大约六十厘米宽的竹铺子上，母亲拿着一把大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驱赶蚊子，送给我清凉。竹铺子被我睡成光滑滑的可以照出人影来的深红色了。

夜晚，一闪一闪的莹火虫，在我的竹铺四周飞来飞去，我跳下竹铺，拿起大蒲扇，使劲一扑，莹火虫在地上一闪一闪的，妹妹赶紧送来玻璃瓶，我把莹火虫装进瓶内，十几只莹火虫在瓶里争相闪耀，有如煤油灯，趣味多多。

半夜，乘凉的人陆陆续续回屋去睡觉了。母亲就会说：“志伢子，你自己打一会儿扇，我去把床铺搞好。”当时床上铺的是凉竹席，罩着夏布蚊帐，母亲细心地将凉竹席压住蚊帐的边沿，不让蚊子进去，然后，母亲端着一盏大号有灯罩的煤油灯，小心翼翼进入蚊帐内，借着亮光，仔细地寻找着蚊子，看见了粘在蚊帐上的蚊子，马上慢慢地将灯罩口靠近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灯罩向上一提，蚊子落入灯罩内，火焰烧得蚊子滋滋响。

蚊帐内看不到一只蚊子了，母亲这才放心地叫我去睡觉。我十分不情愿地从竹铺上爬起来，钻进蚊帐里睡觉，母亲再一次检查蚊帐四周，确认严密后，她才去睡觉。

而如今，远离故乡，远离母亲，站在城市的阳台，置身于这座钢筋水泥混凝土的丛林，虽然抬头依然看得到繁星点点，但我无比想念，那段流萤飞转，蛙叫虫鸣，有母亲为我洗头，为我摇扇捕蚊的时光⋯⋯

[责编:曹漾]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