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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殷艳丽

冬天的夜晚绵长而寂静，我喜欢在这样的夜晚读沈从文的书，《边城》《湘西散记》，如梅花之香丝丝沁窗，淡然清新。

冬天的视野总是狭窄的，心总是寂寞的。沈从文的书会抚慰你的心。会让你沉浸在湘西纯净的美丽中。

沈从文的文笔纯美而忧伤，他心底对万物的无限爱意和怜悯，随着笔端，静静流淌。

看沈从文先生的照片，一双温情的眼睛，正微微的笑着，宁静，安详。

他眼中的美在他的笔下如一幅幅画面，向你缓缓展开：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水中游鱼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我的心，沉浸在这幅美丽的画面中，仿佛置身其中，跟随每一个字，跳动着。

他的文字如同他故乡的河，水气泱泱，纯净，自然，永远泛着故乡的气息，更透露着淳朴的爱。让人感到亲切，柔和。

他从小在沱江边长大，沱江水养育了他。他十四岁离开故乡，到八十多岁才同妻子再回故乡。离开故乡的日子里，他却常常生活在那个小城过去给他的印象里。那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在悬崖上的房屋，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他都记忆犹新，他认为过去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那么妥帖，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是非常愉快的。故乡的水塑造了沈从文，他笔下的一切，都是水上的文章，都与那条河有关，河街上的油盐店，屠户，提起烘笼烤手的妇人，街上的小衙门，穿青羽绫马褂的团总。他喜欢故乡河水的朴野以及浓郁的地方色彩。更喜欢故乡人生活形式和生活态度的淳朴，不失自然。他说，教给我思索人生，教给我体念人生，教给我智慧同品德，不是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

他的身上凝聚了水的美好品质，又潜移默化成文字，吐露于笔端。

的确，他淳朴如水，他用平民的视角和情怀看待众生。他笔下的摇橹人，水手，他都充满了深深的爱，甚至对住在吊脚楼的妓女，水上人粗野的带着脏字的话也让他难以忘情。他说“他们都可爱得很。”这是一个怎样慈悲的人啊。

他说，我爱这种地方、这些人物。他们生活的单纯，使我永远有点忧郁。真古怪！我多爱他们，五四以来用他们作对象我还是唯一的一人！

对底层民众深刻的爱，恰恰是他的真性情。他深爱众生，醉心其中，痴迷其中，不惜用笔墨去细细描摹。他心中没有任何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都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河水中的一个圆圆的石子，都会触碰他柔软的内心。用情之深，让人生悲，美丽总是愁人的。

离开故乡的岁月里，他寂寞过，孤独过，文革时劳改过，在喧嚣的城市痛苦过。“孤独一点寂寞一点算什么，在你缺少一切的时节，你才会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你自己。”他从没有丧失过自己，外面的世界虽然改变了许多，但他的内心从未改变过，依然保持着生命的本真，依然有着水一般纯净的灵魂。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他的爱情也是纯粹的。《湘行散记》中写他离开新婚的妻子张兆和回湘西去看望病中的母亲，船行水上，他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想起妻子，他痴痴的坐在船上，唯有写信表达情思，“梦里来赶我吧，赶我吧，我的船是黄的，船主名字叫做“童松柏！”“你听不到，你听不到，我的人！”他痴痴而纯粹的爱催人泪下，震撼了多少心灵。可以说，《湘西散记》是世上最美的情书，是他纯美人性在闪光。“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沈从文的眼中，爱情之美是永恒的，万物之美也是永恒的。恰恰如此，他才有无限的忧伤。美和忧伤，构成了沈从文唯美之中的抑郁之美，这也是他毕生的诗和远方。《边城》中翠翠纯粹的爱情，也是他对爱的表达。

他的情怀，如同《边城》中翠翠的名字，青翠，纯净，美丽。

爱到极致，才会生悲。《边城》中傩送走了，不知是否回来。翠翠的等待如此美丽，又如此忧伤。这也体现了沈从文对人生的感受和思考。人生中充满了变数，万物幻化而不可确定。但他坚信在变数中美是不变的，是恒久的，是自由的。他守望着这份纯粹之美，从不改变，从不迷茫，初心如水一般柔韧，不折不从。

“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谁能束缚月光呢？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

他似奔流的水，永远奔流着，奔向生命的故乡。

合上书卷，我懂得，该用怎样的笔端去描写生活，该用怎样的心胸去对待人生。 冬天的夜，有梅花在窗外开放，真美！

（壹点号 素年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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