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良知也不预先具有对事物的知识,只有事物来临之际,才会自然生出如何对待事物的意念,如见善事自然会生起喜好之心,见恶事自然生起厌恶之心,见君主自然生起欲忠之心,见父兄自然生起欲孝弟之心。而人有欲行之心必然会付诸实践,成为现实的行为,就如同人渴了必然会喝水,饿了必然会吃饭一样。
王阳明认为如果人的心全无人欲,完全是纯粹的天理(也就是良知),是个诚于孝亲的心,那么冬天时自然想着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如何使父母温暖的道理;夏天时自然想着父母的热,便自要去求个使父母凉爽的道理。有此知必有此行,一切出于自然,这是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真义。

人的良知是先于外物而存在,因此也就先于“行”而存在。但是在遇事物之前,良知只是个虚无本体:
良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便是太虚之无形”[],所以“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传习录》)
只有在与事物相遇感应后,良知才会以“行”的方式表现出来,没有真实的实践,良知也就无由体现。
不能体现于行的所谓“知”不是真知,而只是闲说话,正如王阳明所说:
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弟。”(《传习录》)
可见,人的良知不仅必欲表现为行而后快(知是行之始),而且只有当它表现为真正正确的行为后,良知才真正实现和证明了自己,所以王阳明要说“行是知之成”。

人人心中都有先天良知,这良知表现为一种道德情感,即对善恶的好恶。王阳明认为人心本来是喜爱道德的,就像眼睛本来就喜欢美丽的色彩,耳朵本来就喜欢动听的声音。但当人的心被私欲遮蔽时,人对道德的喜爱就消失了。人的先天良知会被后天人欲所遮蔽,这个时候人的良知虽然并非不存在,但却不处于明觉的状态,就如同青天被浮云遮住了,此时良知往往是自发而非自觉的发生作用。
要使良知从本然状态走向明觉,必须存天理灭人欲,将人欲扫除廓清,一毫不存。以镜譬之,则如王阳明同黄绾、应良所说:
圣人之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驳蚀之镜,须痛刮磨一番,尽玄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以识得仁体矣。若驳蚀未去,其间固有一点明处,尘垢之落,固亦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上,终弗之能见也。(《传习录》)

王阳明早年讲学,教学者静坐,在心上下功夫。四十三岁至南京后,发现有些弟子从此流入空虚:
客有道自滁游学之士多放言高论,亦有渐背师教者。先生曰:‘吾年来欲惩末俗之卑污,引接学者多就高明一路,以救时弊。今见学者渐有流入空虚,为脱落新奇之论,吾已悔之矣。故南畿论学,只教学者‘存天理,去人欲’,为省察克治实功。’”(《传习录》)
因此王阳明改就笃实践履,教人作省察克治的功夫。正如王阳明所说:
须在事上磨练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传习录》)
事上磨练,正是“行是知之成“的另一层意思。若没有事上磨练的行的功夫,使良知由本然状态转变为明觉状态,则良知必然变成口头上的学问,可能平时的思想是好的,但遇到事情时便会犯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