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乡日报】

在蒲地乡间，桐树是司空见惯的。

在乡间树种中，我是与桐树最熟悉的。我喜欢这种树，它很朴实很温和，也没有其他树的娇贵。

七八岁时，父亲扩建院落，雇了毛驴车，毛驴车脖上的铜铃咣当当响，几十辆毛驴车，就那样一天到晚一车一车拉着土，蚂蚁啃骨头一样，足足用了三四个月，终于把我家院西边的大坑填平，又垫成高岗（滩里为防水患，家家院落都要垫岗）。

父亲又建起了围墙。姥爷就从集市上扛回一捆桐树苗。

桐树苗瘦瘦长长，类竹竿。挖半米深的坑，把树苗栽进去。外面又堆起一个土窝，姥爷一棵树提一桶水灌进去。这之后大概浇了有三五天。姥爷就不再浇水了。

我问姥爷，姥爷说这些树扎住了根，要让它们自己向下去找水了。如果再浇水，树就懒了，不肯再向下扎根。

我似懂非懂，却深深记住了这话。这句话给了我很深的体悟。

就这样，桐树慢慢长起来了。

桐树生长很快，第二年，树身上就长出很多分杈，伸出一团团阔大的叶片。三五年，就蓬起一树树清荫了。到我小学毕业时，桐树一棵棵密密撑在一起，把我们家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整个院子就像罩了一张大棚。阳光再灼热，树下依然是一片清凉。偶尔下雨，除非特别大，在树下是无须打伞的，这树就是一把把伞。

傍晚时分，树下更是阴暗，外面天光还白亮的时候，树下已若黄昏。在蝉鸣声声的时候，我们在树下寻爬猴。树多，爬猴就多。而且据说爬猴特别喜欢桐树。我总觉得，桐树汁液是甜的。爬猴蜕变了，成了知了，趴在枝叶间，吱吱呀呀唱。有时，我们用长竹竿一端套了网，去树上捕捉，小心靠近，蝉一惊，刚好触到了网里。

成年的蝉，黑的发硬，除了哨儿一样乱叫，并不好玩。

靠近大门处有两株树长得特别旺。它们长得太快了，树身从碗儿到桶儿、盆儿了。它太旺了，把周围的土地都拱得裂了缝。姥爷每次去，就要用手拃拃树的干。

脸上漾着笑意，乐呵呵的。眼睛里放射着一种希望之光。

桐树也是一种很美的树。四五月间，桐花就开了。这种花一嘟噜一串，紫红色，像小喇叭。粉嘟嘟挂在黄褐的枝叶间，特别醒目，特别美。桐花也很香，香气很浓郁。桐花开放的时节，走在乡间，看到一座座院落、一条条街道、一处处田野上开放的桐花，挺立的桐树，是让人很快乐的。总是能感觉到一种生命的生机和活力。写桐树最好的是李商隐，“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诗句特别美。

桐树憨厚朴实，它生长很快，木质疏松，不适合做高档的家具，却是制琴，做桌椅的好材料。我家的桐木小桌，轻便又耐用。

记得那一年，从兰考返回，走的是乡间小路，一路桐花绽放，处处粉红一片，阳光清丽，清风拂面，在溢人的清香中，我耳边还回荡着“百姓谁不爱好官？把泪焦桐成雨”的歌声。

桐树，它朴实憨厚，这是一种长者之树。桐香馨长，恰如长者之德呀。

桐树，是我的乡树。现在不管在哪，看到桐树，就像看到了乡人，充满了亲切。

作者：王自亮

编辑：申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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