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廊巴鸟的守望
——访宁夏非遗项目麻编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张璟
手工制作麻编玩偶滩洋宝宝
张璟听说，传说有一种鸟叫巴鸟，只认定一种颜色——蓝色来筑巢。透过巴鸟，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执着，坚持，一生只忠于一件事，那就是麻编。作为宁夏非遗项目麻编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她不仅仅以麻“筑巢”，近年来，还真正像一只忙碌的鸟儿那样，将这门手艺“衔”到银川市兴庆区月牙湖乡滨河家园四村，非遗项目“摇身一变”，成了村民们脱贫致富的新本领。
月牙湖乡是宁夏生态移民安置村，村里的年轻人外出务工，老人、残疾人或是带着小孩的妇女留在家中。2017年，刚刚开始接触月牙湖扶贫项目的张璟第一次走进滨河家园四村，看到的就是村民“靠着南墙根晒太阳”无事可做的情形。这里资源匮乏，交通不便，移民收入大多靠政府的低保维持。此前，村中曾经请过刺绣、串珠等手工艺老师来授课，但因为销量、效益等问题，都未能形成良好的发展态势。彼时，张璟极具个人特色的麻编作品已多次代表宁夏特色文化参加国内外文化交流活动。接到任务之初，忙于麻编和版画创作的她想法很单纯，“只是当做业余项目试试看，用一年的时间，教会大家就好”。然而渐渐的，她发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村民们学会之后又该怎么办？如果学习的成果无法变成产品或走向市场，不是依旧无法带来经济收入、面临半途而废的结果吗？面对一双双渴盼的眼神，张璟深感一份“传承人”的责任落在肩头：“那时候还想不到有多么远大的意义，我只是感受到村民们十分想学习手艺，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做好”，张璟说。
从搓捻、打结、盘绕、编辫等基础编织技法，到钩织、缝合、麻绣的进阶过程，在张璟手把手耐心的指导与示范下，村民们慢慢地可以编出四棱辫、六股辫、杯垫、地垫等简单的成品。张璟开始自掏腰包，用计件制的收购方式将编好的成品出钱买下，再带回工作室做进一步加工改良。在这一过程中，张璟也深刻地体悟到手艺扶贫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会编’与‘编得好’之间需要时间的磨合，比如最简单的杯垫，有些乡亲开始每天只能编一个，收入很低，见不到收益便打消积极性不再做了。经过反复磨合，授课快一年时，一般村民一天已经能编织20余个，按2.5元一件的收购价计算，结算工资时能领到1000多元。这个令人雀跃的消息又吸引了一些人回来。”对于一部分十分有热情的爷爷辈、奶奶辈学员，即使编得不好，为了鼓励大家，张璟也会全部收购，争取让每一份付出都得到回报。
一个人，一辆车，来回3小时的路程，张璟几乎天天往返于市区与月牙湖乡之间，授课、教学，再载回满满一车基础的麻编织物。用来做什么？这又成了张璟需要攻克的新问题：“一些非遗的传统技艺非常好，但若想生存下去，必须和现代元素适当结合，根据现代人的喜好设计产品。”在此之前，张璟的麻编多为艺术品而非生活实用品，在她意识到只有生活实用品才能变成产品并为大众接受后，又一转方向埋头进新设计中。由于月牙湖乡学员以老人居多，只能将原材料做基础的编织加工，很难再进一步完成精密复杂的成品，她便以村民们编好的股辫为基础，设计研发出手包、收纳筐、钥匙扣等常见生活用品、文创产品，又将贺兰山岩画等独特的宁夏地域文化特色融入其中。之后，她在社区招收了一批心灵手巧的下岗退休女工，作为生产线上的二次加工环节负责后期加工、缝合。比如，2020年设计推出的“滩羊宝宝”，她先将玩偶四肢零件的编织方法和尺寸教给村民，再将缝合与填充的方法教给女工，张璟建立起的生产链条，无疑又带动了另一群体的再就业。“我所做的，就是‘生产性传承’，让传统与时尚更好地融合的同时，大家学会了麻编技艺，钱赚到了，麻编这项非遗也获得了新的生命力。”张璟说。
正如她的理念，每一件产品都传递着指尖的温暖。在包装的过程中，张璟为村民学员们拍照、签字，制作专属名牌当做标签与产品一同售出，每件产品可追溯到移民村民个人，这一创新举措有助于让更多的人了解贫困村民的手作技艺。她将这些带着温度与情感的成品带到各大展销会上，受到了国内外人民的喜爱与欣赏，甚至走出国门，到日本、法国、俄罗斯等地进行文化交流，订单也纷至沓来，应接不暇。凭借着如麻一般的韧性与坚守，张璟与团队扎根月牙湖乡移民村所做的探索，被列为2018年文旅部“一带一路”文化贸易与投资重点项目，她所设计的麻编手工扶贫产品多次获得国内各大奖项，其中3款于2019年入选文旅部“文化中国礼”采购清单项目，2020年代表宁夏特色文化入围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张璟本人被宁夏回族自治区妇联授予“宁夏巾帼创业之星”称号。虽然获得了许多令人振奋的成果，但是在张璟看来，手艺扶贫这条“长征路”依旧充满艰辛：“手艺扶贫有时可能两三年都看不到效益，它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即便面临着“炕头就业”模式下村民管理困难、产品质量不稳定、销售市场有所限制等问题，张璟也不曾后退一步，选择了坚守阵地。手艺扶贫给村民们带来的精神面貌上的改变，也让张璟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精神、文化上带来的满足比经济效益更高、更珍贵，乡亲们在掌握一门技艺的同时，坚定了自力更生的生活信念，这是花钱买不来的。”
作者：张瀚允
来源： 《中国艺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