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戈尔巴乔夫去世了。

这是一位历史人物，注定是要载入史册，成为解读世界历史不可能躲过去的一个重要人物。

因为他直接终结了苏联，而又直接终结了长达数十年的冷战，世界因他而变。

不过，苏联解体是什么？却有着不同的解读。

戈尔巴乔夫终结的是苏联这个联邦共和国呢？还是终结了当时的苏联体制呢？

其实是这两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在近一二百年来，都经历过社会制度的剧变，皇权到共和制，苏联式体制到西式民主制度，这些社会制度的变迁，反映人们对社会制度理解的变化，但绝大多数国家并不必然解体。

当然，历史告诉我们，戈尔巴乔夫既终结了是苏联的联邦制、导致国家解体，也间接终结了当时的苏联的社会体制。

为什么说是间接的呢？因为戈尔巴乔夫本人，其实是一名比较坚定的苏联式体制的信仰者，真正推动俄罗斯进入所谓“全面西化”、进行社会制度大变革的是叶利钦。

所以，我们要客观评价戈尔巴乔夫，他并非苏联体制直接终结者，但却是苏联联邦国家解体体的直接促成者。

各种讨论戈尔巴乔夫的讨论都不得要领，因为他们将这二者混淆了。

苏联解体这一事件，可以算得上是二战以后的又一次民族国家兴建的浪潮。

1991年12月25日，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在没有外敌入侵和内部战争的情况下，出人意料地土崩瓦解，在其废墟上诞生了15个崭新的民族国家。

今天的俄乌之战，放在前苏联的语境和国家情境当中，就是内战，也即两个苏联加盟共和国之间爆发的内部战争。

车臣战争，格鲁吉亚战争，乌东战争，俄乌战争，这些都是苏联解体后各民族国家之间爆发的战争，而战争的起源和缘由，其实都源于当年的苏联解体。

但苏联的解体，放在更长的历史视角来看，其实是一种必然。

美国的联邦制起源于十三州自愿的联合，联合的基础在于共同设立的联邦宪法。但苏联联邦的成立基础是复杂的，苏联是由15个加盟共和国组成的联邦国家。

这十五个加盟共和国的划分标准，就是民族。

也即，苏联联邦与美国联邦的区别在于，苏联联邦是以民族身份划分的15个加盟共和国、20个自治共和国、8个自治州和10个自治专区构成的国家，民族身份这一定义，就埋下了苏联解体的种子。

说到底，不能简单地认定戈尔巴乔夫一人让苏联解体，而是苏联的民族问题早已积重难返，戈尔巴乔夫引爆了这一炸弹。

在沙俄时期，俄罗斯就存在大俄罗斯主义，而苏联历年的领导层也有不少继承了这一思想。

比如，苏联中央政府不承认沙俄当年对外的征服和压迫，宣传所谓的“解放”和“志愿归附”；强制推行农业集体化，在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等地区造成严重的损失；30年代的大清洗，屠*了大批民族干部和知识分子；1937年至1944年期间，将20多个少数民族从世居地强制搬迁和流放至中亚和西伯利亚；在少数民族地区搞单一经济，使其经济畸形发展等。

俄乌之战当下的经济原因，也是当年苏联体制下就早已埋下来的。

乌东是苏联计划经济体制下安排的工业重镇，是苏联重工业体制的一部分，即使在苏联解体后，乌东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也非常密切，在乌克兰民族国家成立后展开的去俄罗斯化的运动中，乌东当地的新分离主义应势而起。

很多人总认为是苏联的那些卫星加盟共和国想脱离苏联体制是苏联解体的主要原因，其实不然。

俄罗斯联邦才是推动苏联解体的重要推手。

在苏联体制下，俄罗斯联邦承担了联盟开支的主要部分，为其他共和国输送廉价的能源和资源，甚至普京在为发动俄乌之战找理由时，还要搬出当年苏共*将一些俄罗斯族人定居区域划至乌克兰为错误的观点。

作为苏联旗下最大的共和国，也是苏联的核心，当时的俄罗斯联邦首领叶利钦就公开说，俄罗斯是全联盟的“大奶牛”，其他加盟共和国的发展，拖累了自身的发展，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叶利钦是率先发布了俄罗斯主权独立宣言，带头把俄罗斯强行从苏联独立出来的，这就引发了各加盟共和国的独立潮。

俄罗斯要从苏联中独立出来，才是苏联解体的最大原因。

需要说明的是，各加盟共和国独立，退出联盟，是符合苏联宪法的。

苏联宪法规定加盟共和国拥有主权和退盟权。

苏联1924年宪法第二章第四条规定，“每一加盟共和国均保留自由退出联盟的权利。”第六条规定，“各加盟共和国的疆域，非经各共和国同意不得变更。而上述宪法第四条的修改、限制或废除，须征得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全体共和国的同意。”这些规定实际上使对共和国边界和退盟权的调整不可能。

1924年宪法也规定共和国拥有“主权”。1936年宪法第17条，“每一加盟共和国均有自由退出苏联的权利。”第十八条，“各加盟共和国领土，非经各共和国同意，不得变更。每一加盟共和国均有权与外国发生直接关系，与之签订协定，互换外交代表及领事。每一加盟共和国均可编制本共和国军队。”

1977年宪法第72条，每一个加盟共和国都保留自由退出苏联的权利。第78条，加盟共和国领土未经其同意不得予以变更。

第80条，加盟共和国有同外国发生关系、同外国缔结条约及交换外交和领事代表、参加国际组织活动的权利。加盟共和国拥有主权，可以与外国发生直接关系，明显和一个现代国家的主权原则相冲突。

除了俄罗斯共和国的不满，当时的苏联，到处充满了民族矛盾。

非俄罗斯族之间的矛盾激烈程度不亚于俄罗斯族和各少数民族的矛盾。

乌兹别克人和土耳其族梅斯赫蒂人在费尔干纳河谷的冲突、吉尔吉斯人和乌兹别克人在奥什州的争斗、塔吉克与乌兹别克围绕撒马尔罕的争端、格鲁吉亚和南奥塞梯的对抗、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就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发生的冲突都非常血腥。每个民族反对每个民族，这就是苏联末期民族关系的真实写照。

所以，苏联解体的本质原因是，大俄罗斯主义、帝国福利制、边疆民族矛盾冲突积重难返的自然结果。

或许可以用另外两个国家来作参考。

伊拉克在萨达姆政权倒台后，失去一个威权政治*的结果是，伊拉克各地方势力和宗教势力的矛盾变得不可调和，什叶派、逊尼派打个不可开交，北部的库尔德人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甚至部落之争，也成为重要的矛盾根源。

还一个类似的国家是利比亚，卡扎菲死后，利比亚成为部落民族争夺政权的战场。

苏联也是如此，戈尔巴乔夫是一个弱势的*，是一个不断妥协的*，他没有象前任一样采取强势的态度对待地方群雄，而是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当然有一部分人会认为，这种弱势导致了苏联的解体，但如果为维系联邦的存在，搞成大规模的内战又何尝不是一种灾难呢？

更重要的是，他拿什么去压制他人呢？连俄罗斯这个最大的共和国都要独立，他手上还有什么呢？

苏联解体是在和平状态下进行的，并没有发生严重的战争、种族屠*，应该说，对于普通人来说，总比那些战乱不休的国家要强一些。

戈尔巴乔夫，只是苏联民族问题压垮苏联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经模仿苏联民族加盟共和国模式的东欧国家：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都出现了国家解体。

则南联盟的解体，直接导致了持续多年的种族大屠*。

苏联的解体，让苏联的军事工业不再高歌猛进，这不是坏事，搞先军政治难道有利于世界和平吗？都有上万颗核弹了，还要搞什么？

直升飞机整排地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