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时,买了一台缝纫机,蝴蝶牌的,那时的名牌产品,相当吃香。女儿的小衣服小裤子,甚至后来的小棉袄连衣裙,都离不开那台缝纫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冷落了缝纫机。后来,渐渐发现,那台缝纫机竟然成了母亲的专利了。家里的袖套、围裙渐渐多起来了,那是母亲戴着老花眼镜踩出来的。最多的,还是一双双拖鞋、棉鞋的,不知不觉中摆满了楼梯口。
农闲时,母亲就抱着各种布匹摆满一桌,裁裁剪剪,今天做女儿的拖鞋,明天又忙着做其他人的拖鞋。
后来,发现活越来越多,原来隔壁的大婶、对面的大娘,都让母亲帮着做鞋子,主要鞋子边上那个衍条,母亲都帮着用缝纫机踩好了,上面的面和底缝起来就省力多了。
母亲能帮到别人,听到别人的感谢声,总满脸微笑的,一叠声说着“不用谢”,但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开心的小曲已经在嘴边悠悠扬扬地散开了。
母亲的缝纫机每年能帮我们添置好多双棉鞋,让我们寒冷的冬日有了温暖的味道。
老家拆迁了,我们搬到街上住。母亲念念不忘的,就是她心爱的缝纫机。
幸好街上的房子挺大,她把缝纫机安札在地下室的窗台边。为了能让光线亮点,她居然把缝纫机抬到了一张桌子上面,人爬到上面踩缝纫机。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有点提心吊胆。
她上前推推缝纫机,还笑:“你看,牢靠得很,一动都不动呢!”
原来她为了省电,就把缝纫机提高了离窗子近点,好让光线多照点进来。
我连忙给她做安全教育,讲解摔下来的后果,并连夜帮她搬下来。
母亲终于有点回心转意,毕竟,安全重于泰山。
一有空,依然不停地踩啊踩。
终于有一天缝纫机出了故障,停工了。
这事很棘手,她到处找人修理,都摇头。
无奈,她骑着三轮车,找三里开外的裁缝老朋友,让她帮忙修理。但是捣鼓了半天,还是老样子,她推荐母亲到后街的专修缝纫机的老师傅那里。母亲连忙先去打听,得到确切消息能修理时,兴奋地回来报告好消息。
“这次不管多少钱,都要好好整修一下了,不管多少钱我肯出!”一向吝啬的母亲忽然很慷慨。
这一次居然修掉了母亲六十元钱,回来时母亲戴上老花眼镜,兴奋地踩着:“贵是贵了,但是修了一下,轻巧的很!值!”
二十多年没有摸到缝纫机的我,也来了劲,上前试试,踩上去很轻松,线条也很均匀,的确很有成就感。
我忽然想:上次去老年过渡房,有人帮老人缝缝补补,老妈的缝纫机修理好了,我何不也拿出去帮人家缝缝补补做点好事?
我连忙跟母亲讲了,她很是支持,一大早起床,帮我把缝纫机搬到三轮车里,骑到老年过渡房去了。
老人们看到居然还有人免费去帮他们缝缝补补,一个劲地赞叹。
那天我用缝纫机帮老人缝补了裤子、衣服,还换了个袖套,服务了5、6个人,但是看到老人满意的微笑,觉得母亲的缝纫机能帮到别人,很值。
活动结束后,我又打电话让母亲把缝纫机送回去,我因为电瓶车里没有电,只好临时充电。
等我回到家,发现母亲的缝纫机放在门口,仔细一看,天哪,缝纫机轮子上的皮带掉了,挡皮带的一大块铁块掉下来了。推推轮子,缝纫机的头不动了。缝纫机受了重创,又罢工了。真是好事多磨啊!我自责得要命。
母亲从菜场回来,说一个人骑三轮车,到家门口的转角处,侧了一下,没来得扶稳,缝纫机就摔了下去,都是生铁做的,不牢。
母亲居然语气平和,没有任何一丝指责。这反而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连忙掏出钱让母亲再次去修理。幸好没伤到筋骨,经过小处理之后,依然灵活如新。
母亲的缝纫机,已经成为我生命里的骄傲了。是的,一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