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深处的小屋

作者茉莉

文革后期，大批知识青年被送到广阔天地里去接受再教育。上高二的小强，父亲原来是县委*，文革中被打成走资派，小强也成了黑五类，学习优秀的他不堪忍受政治上的歧视，主动要求上山下乡。当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的动员会，誓师会，欢送会，欢迎会都结束后，他被分到了一个陌生的村里。

这个村里只有他一个知青，村支书赶着马车把他接回来，安排到一个果园深处的小屋子里。这是一片很大的梨园，这个小屋可能是看果园用的。他住到这里，还可以看果园，真是一举两得。从外观看这个小屋很破旧，经过小强的打扫和整理，焕然一新。爱开玩笑的田大婶说：“哎呦！这里收拾的这么漂亮，还有红绸被子，是不是小强准备结婚啊！”

白天跟社员一起劳动，虽然累，但小强是个即坚强又能吃苦的孩子，咬咬牙就坚持下去了。他最怕的是到了晚上，偌大的一片树林，只有他住的孤零零的一个小屋，四周静的好似墓地，周围一个住户也没有。有一次屋里跑进来一只刺猬，还有一次进来一只狗，把他舍不得吃的几个馒头啃了个乱七八糟。更惊险的是一个深夜，他听到外面扑通扑通的响声，还有怪叫声，吓得他用被子蒙住头，可是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他想：“世上没有鬼，我怕什么？”他拿起一把铁锹，然后来到外面，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他壮着胆循声找去，来到一个大水坑旁边，月色朦胧中看到水里有一个黑东西，他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头小牛犊掉进水坑里，怎么挣扎也出不来。小强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忽然看到小牛犊的眼睛里似乎含满了泪水，无助的看着他，他心里一阵感动，就回到水坑边上，拽住小牛脖子上的绳子，用尽力气把它拉到了岸上。为此，饲养员田大婶对他千恩万谢，老支书还在社员大会上表扬了他。

那天从地里收工回来，小强感到腰酸腿疼，饥肠辘辘，口渴难耐，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到果园深处自己的小屋，急忙拿起杯子去倒水，就在他伸手去拿暖水瓶时，吓呆了！只见他唯一的一个暖水瓶上，竟然缠了一条金黄色的蛇！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细看，这条蛇足有擀饺子皮的擀杖那么粗，蛇头在暖瓶盖上高昂着，嘴里的蛇信子像飘忽不定的火苗在跳动，小强又怕又无计可施，用棍子打吧，暖瓶也要打碎，那时候买一个暖瓶可不容易。不打吧，眼看天黑了，难道与蛇共眠？他两眼紧盯着蛇，唯恐它一眨眼钻到屋里什么地方找不到了，更让人腻歪。

他与蛇无声的僵持着，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喊他的名字：“小强子！大婶今晚特意给你包了饺子，快趁热尝尝吧！”看到小强奇怪的表情，田大婶端着碗愣在那里不敢进屋了。她顺着小强示意的目光看到了那条蛇，呆了一会，田大婶放下碗，轻轻的走了。

不一会儿，田大婶又来了。她先把拿来的几注香在蛇前面的空地前点燃，插在一个瓶子里，又拿出几张黄色的纸点着，然后跪在地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蛇大仙，他一个孩子独自来到这里，无依无靠，非常可怜，求你保佑他吧！若有不周的地方，请你多原谅。”然后不停的对蛇磕头作揖。

田大婶的心意小强领了，可是他不信这些迷信做法。正当他想去拉起田大婶时，奇迹出现了，那条蛇从暖瓶上下来，慢慢的朝门外爬去，小强吃惊的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来。屏息等蛇完全消失在野外，小强才搀起跪在地上磕头的田大婶。田大婶一边活动跪的发麻的双腿，一边对小强说：“这条蛇全身金黄发光，不是一般的蛇，它会显灵、会保佑你的。”小强半信半疑的连连对田大婶致谢。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肚子饿的咕咕响，端起饺子狼吞虎咽起来，连声说：“好吃！好吃！”

村里有一项副业，就是用土窑烧制瓦盆。有一天，队长派小强下到窑里摆放脱好的瓦盆坯子，上面的人用篮子往下递，小强在下面摆放。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大家把小强用绳子拉上来，让他歇会，起初小强嫌麻烦，不上来，在大家的劝说下才答应上来。就在小强的双脚刚刚在地上站稳，意外发生了。轰隆一声，窑塌了，尘土飞扬，地上成了一个大坑。

大家都被这意外事故惊呆了。缓过神来，纷纷说小强命大，差点没有被埋在地下要了命。小强也感到后怕。这时田大婶过来说：“小强是个好人，好人自有神仙保佑！”并添油加醋的给大家讲述起来：“那条金色大蛇实际是上天派来的龙来考验小强，保佑小强。阴间有两个索命鬼，一个叫牛头，一个是马面。小牛犊其实是牛头使者，被小强的善良感动，使他在劫难中逃生。小强今后肯定不是凡夫俗子，定能成就大事。”于是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四周的村庄。

两年后，小强应征入伍，临行前，他深情的抚摸着小屋的门窗墙壁，仔细看了看小屋，感慨万千。后来他考入某炮兵学院，成了一名军队干部，果园深处那熟悉的小屋，以及旁边的水坑，小牛犊，金黄色的蛇，还有坍塌的土窑，都成为他一生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