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乡的五月，真的很忙。五月，蚕要养，田要种，春花作物要收。那真叫“碰开额角头，踢开脚趾头”。

蚕，出火止叶饷大眠，马上就要老蚕了。而地里田里的油菜籽也要收起来，如果碰到落雨天，这油菜籽要发芽变成小白菜的。

揉菜籽，“揉”，土话读"nu"，其实就是用脚踩的。揉菜籽去了，一把锄头，削平地面用的；一只蚕匾，揉菜籽用的，后来改为塑料布；一只蚕尼笪，筛菜籽用的；一担箩筐，箩筐里放只小洋铁簸箕；还要一把大茶壶，里面泡上茶，或老姜淡盐汤，口渴了要喝水的。太阳高照，天气真热，不是假热。来到地里，用锄头把地削平，放下蚕匾，准备揉菜籽。看着几天前拔起来的油菜桔梗，上面密密的长着的油菜籽荚，都被太阳晒得失去水份了，籽荚似微笑着露出一条细细的缝。有的荚还是紧闭着嘴，那籽儿静静在躲在里面，但你要碰碰它，它就“豁然开朗”，里面的籽儿顺势而出，滑倒地上，你再也捡不起来，最后变成小白菜。

双手把一把把油菜桔梗轻轻拿起，又轻轻放在蚕匾里，那“莎啦啦”的声音瞬间响起，像蚕宝宝吃叶，像小雨淅淅沥沥，轻而柔，细而密。踏上一只脚，再踏上一只脚，那踩踏的声音盖过籽儿出壳的声音，而人的心，似乎涌起一股喜悦。那喜悦是孕育了一冬又一春，到初夏终于有了结果。一双脚，再来一双脚，拼命踩。踩得壳儿都掉落，再拿一根粗粗的桑块头使劲敲，似乎要把油菜桔梗敲烂。看看差不多了，双手拿起桔梗不停地抖，我们土话叫“透”，抖得油菜壳都落在蚕匾里，最后把桔梗放在一边，继续重复同样的事。

蚕匾里的油菜壳堆得很高了，金黄金黄的，似很欣喜的样子，都要洋溢出蚕匾了。这时拿起那只蚕尼笪来把菜壳筛筛干净。先把油菜壳连同油菜籽放到蚕尼笪里，站起身，两手拿着蚕尼笪顺时针逆时针的晃着转着；人也跟着轻轻摇晃，似乎要把全身的喜悦抖在这充满阳光的田野间。菜籽从笪里的小孔处沙沙啦啦地都掉在蚕匾里，然后把菜籽壳放在一边。筛到最后，蚕匾里只剩下油菜籽。油菜籽油光发亮，细细圆圆的，大多黑紫黑紫的，但有的淡紫，有的紫中带红，真是色彩斑斓，煞是好看。菜籽中，也许有泥土的芬芳，也许有雨露的营养，但最多的，肯定是阳光。

赤脚站在蚕匾里，细细圆圆的油菜籽在你的脚下，在你的脚面流连。一股爽滑浸入你的身心。这就是收获后的喜悦吧。菜籽用洋铁簸箕倒进箩筐里，再继续揉菜籽，直到把所有的油菜籽全部收回。担着菜籽回家，而两只鼻孔，好像两只烟囱。怎么不带口罩？医生才戴口罩呢！

油菜，在秋冬之际立地生根；在寒风中凛然，哪怕叶片冷成紫色而全然不顾，只顾把阳光吸入体内。就是阴雨或下雪，默默的生长。来年春天，阳光灿烂，油菜花也灿烂。它们开着金色的花，任由蜜蜂吟唱。而那花香，弥漫在蚕乡的田野。等花落籽成，再被榨成油，飘香蚕乡人的生活之中。

古代文人也曾钟情于这普普通通的油菜花。如宋朝诗人王之道的《春日书事呈历阳县苏仁仲八首其一》：“芳草池塘处处佳，竹篱茅屋野人家。清明过了桃花尽，颇觉春容属菜花。”诗人眼里，桃花虽尽，但春仍未尽。春，还有菜花呢。难怪现在春天的油菜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这喜欢花的已不只是文人雅士，我们老百姓现在也风雅得很。

蚕乡的人，种着油菜，没有文人的雅趣，不知赏花是何事，但他们懂得，一切的一切，是生活所需。有播种就有收获。

（图片均来自网络，如侵权可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