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有个弟弟叫白行简，和他哥哥一样，也是一位文学大家。

白行简，字知退，下邽（今属陕西渭南）人，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考中进士，历任秘书省校书郎、司门员外郎、膳部郎中等官职。

白行简著有文集十卷，其文风和哥哥白居易很接近，也是以通俗易懂，老少皆宜而著称。

二十世纪初年，白行简创作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被法国汉学家、探险家保罗·伯希和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翻译成英文，自此名扬海外。

白行简除了喜欢探讨阴阳男女之事，对人的梦境也有研究，他曾写过《三梦记》一文，讲述了三种看似荒诞不经，却又真实存在的怪异之梦，被收录在《唐宋传奇集》一书中。

《唐宋传奇集》记载：“天后时，刘幽求为朝邑丞。尝奉使，夜归。未及家十余里，适有佛堂院，路出其侧。闻寺中歌笑欢洽……”

武则天在位时期（公元690年—705年），朝邑（今属陕西大荔）县丞刘幽求上任不久，有一次夜间回家，在距自己家还有十几里的路边，遇到了一座寺庙。

刘幽求听到寺中传出欢声笑语，忍不住停下脚步，走到寺院的墙下。院墙矮小破败，因此，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刘幽求俯下身子，暗暗偷窥，发现里面男女杂坐在一起，餐桌上摆满珍馐美味，这些人围着桌子一起喝酒吃肉。

刘幽求忽然发现，此刻端着酒杯说笑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刘幽求感到错愕不已，心里盘算：妻子此刻应该在家等候自己，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啊？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刘幽求想要离去，又有些迟疑，揉揉眼睛：没错啊！这不就是我的老婆吗？

刘幽求想要靠近一些观察，可是寺院的大门紧闭，无法进入。

老刘急眼了，拾起一块瓦片向里面投掷，砸中净手用的罍[léi]洗，人们惊慌错愕，一哄而散，瞬间都不见了踪影。

刘幽求和自己的随从一起翻墙而入，环顾四周，大殿内此刻却空无一人，而寺院大门紧锁如故。

刘幽求惊恐万分，与随从快马加鞭往回赶。

到了家里，老刘发现妻子正在睡觉，听闻丈夫回来，刘妻和丈夫寒暄几句之后，笑着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和数十个人一起在寺庙游玩，互相都不认识。大家正在吃饭的时候，有人投掷瓦块偷袭，弄得杯盘狼藉，然后我就惊醒了。”

刘幽求惊掉下巴，和妻子描述了方才的见闻，夫妻俩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做了梦，另一个人同样经历到了。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河南人元微之出任监察御史的时候，奉旨到四川剑门任职，大约十几天之后，白行简和二哥白居易、陇西李杓直等人一起去曲江游玩。

几个人一起来到慈恩寺游览，停留了很久。

当天夜间，几个人同住在李杓直位于修行里的家中。李杓直张罗酒宴，款待白氏兄弟，众人喝得很尽兴。

宴席间，白居易放下酒杯，若有所思，过了好半天对众人说：“元微之此刻应该快到梁州了吧？”

众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白居易说着话站起身，找出笔墨，在墙壁上题诗一首：“春来无计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当日是二十一号，又过了十几天，有人从梁州捎来一封书信，是元微之写给白居易的，书信的末尾有一首《纪梦诗》，诗曰：“梦君兄弟曲江头，也入慈恩院里游。属吏唤人排马去，觉来身在古梁州。”

书信标注的时间也是白居易题诗的某月二十一日。

这首诗的意思很明显：元微之在当天梦到了白氏兄弟等人，大家一起在曲江头慈恩院游玩。

元微之手下的官吏忽然招呼仆人备马，元微之一下子惊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梁州。

白行简记述此事的时候，认为发生在某人身上的事情，另一个人在梦中也经历到了。

贞元年间（公元785年—805年），扶风人窦质和京城人韦旬一起出行，从亳州前往秦地，夜间寄宿在潼关某一家旅馆。

当天夜里，窦质梦到自己游览华岳祠，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女巫。

女巫穿着白色的衣服，黑色的裙子，在路上揖拜，请窦质一起祭拜神灵，窦质身不由己开始祭拜，而后问女巫是谁，女巫自称姓赵。

窦质醒来后，就把这个怪梦告诉了韦旬。第二天，两人一起来到华岳祠，竟然发现有个女巫出门迎接他们，她的穿着打扮，以及长相和窦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窦质向韦旬感叹说：“梦也会有预兆啊！”

窦质随即命仆人在包裹中取出两枚铜钱，赏赐给女巫。

女巫抚掌大笑，对自己的同伴说：“咋样儿？和我的梦是不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啊？”

韦旬惊问：“艾玛！你也梦到老窦了？”

女巫回答说：“昨晚，我梦见有两个人从东方而来，一个胡须很短的人送给我两枚铜钱，清早的时候，我把梦中的情景说给同伴，现在果真应验了！”

窦质问女巫：“难道你真的姓赵？”

女巫身边的同伴说：“是啊！是啊！你咋会知道呢？”

原来窦质和女巫做了同样的梦，这就是所谓的梦境相通。

白行简在文章的结尾处感慨道：“《春秋》等书籍记录了很多的梦，却和我记录的梦不尽相同，世上人做的梦多了，却没有和这三个梦相同的，这岂能是偶然事件呢？难道是早就注定的？我对此不得而知，现在我把这几个怪梦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去研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