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这里被称为“高原孤岛”。
连绵险峻的喜马拉雅山,汹涌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将西藏墨脱“圈禁”在高山峡谷间。
如何修通一条路,从褶皱的大山中“走出来”,成为一代又一代墨脱人心中持续的希冀。
这是墨脱县城(2023年10月13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孙非 摄
——为了生存,“60后”的朗杰,把生活物资背回家,用双脚走出大山。100多公里,来回走了8天。
——为了履职,“80后”的白玛曲珍,到拉萨集合出发参加全国两会,走路加坐车走出大山。800多公里,走了4天。
——为了理想,“00后”的白玛央珍,到上海求学,坐汽车和飞机走出大山。4000公里,只用了1天多。
三代人,用三种不同的方式走出大山,背后是墨脱交通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前,波密至墨脱的公路建成通车。“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变成了“全国最后通公路的县”。
墨脱人,终于走出大山。
十年后,记者再访墨脱,继续见证墨脱人“走出大山”的故事。
困山·畏山
进墨脱,从林芝市波密县扎木镇开始上山。
在岗日嘎布山脉里一路上行,穿越海拔近5000米的嘎隆拉雪山,再一路向下,雅鲁藏布江便映入眼帘。峡谷两岸,山峰突兀,峭壁林立,在呼啸山风和哗哗流水声中,车辆在“挂壁公路”上只能缓缓前行。
这是波墨公路嘎隆拉隧道出口(2023年10月15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孙非 摄
当地流行这样一句话:走过墨脱路,不怕人间苦。
“没通公路前,我们走的都是山间羊肠小道、溜索、木桥和藤桥。”土生土长的“老墨脱”珞巴族司机布加说,“全县上下的物资,从盐巴到粮食、从药品到课本,都只能靠人背马驮,东西也贵得吓人,水泥论斤卖,大米还带着马汗味。”
1997年,有记者在墨脱街头捕捉到这样一个细节:1斤猪肉30元,1斤大米要10元,连鸡蛋也要3元钱1个……当地的店老板看到外地人被物价吓倒,急忙解释:“都是不通公路惹的祸。”
记者在路边停车休息时,偶遇跑运输的墨脱村村民布珠嘎。
“我从12岁开始做背夫,每次往返要十来天。”布珠嘎说,“那时经常面临生死考验,有的路窄得只能容下半只脚。有一次因简易木桥断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同伴被湍急河水卷走。我自己也好几次差点跌下悬崖。”
与布珠嘎同行的大车司机高永,对过去印象最深的是背病人去林芝就医。“10多位背夫,大家轮换着背,每人半个小时。结果路还没走一半呢,人就没了。”
采访间,仰望着远处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雪山,脚下的雅鲁藏布江似乎也正在诉说那段历史。
工人们在墨脱县修筑乡村公路(2023年10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孙非 摄
连日来,记者听到了更多的心酸往事——
原甘德乡(现甘登乡)乡政府挂牌时,门牌需要人从县里背几十里山路到乡里。不到3米的门牌,却因山路狭窄悬崖危险难以背过去,干部只能将门牌从中间锯为两截,挂牌时再拼合在一起。这个拼合的政府门牌,直到整乡搬迁时还挂在那里。
在加热萨乡,修建小学时尚没有通村公路,挖掘机进不去。人们只能把挖掘机拆成一堆零件,再由人背畜驮搬进去后组装,挖掘机大臂要15个人才抬得动。从拆到装,前后要两个月时间,背夫运费就花了20多万元。
在背崩乡,德尔贡村村民为军当背夫,为了省力,攒钱买了匹骡马,结果骡马第一次“出征”就不小心摔下悬崖。“峡谷太深,连骡马尸体都没找到。”
“当时,一条能通汽车的路,是墨脱人很多年来的渴望与期盼。”布珠嘎说。
困于大山,畏惧大山。在重峦叠嶂的大山面前,仅凭借着一双双脚板,显得太过单薄无力……
开山·通山
在墨脱德兴乡,记者见到了正在忙碌的乡党委副*白玛曲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