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歌

□鲁 珉

当春雨渐渐远去的时候，时光也到了谷雨时分。

天空依旧晴朗，希望再下几场雨，稻田就灌满水了，旱地里的麦苗和苞谷就可以快速地拔节。风也不像春时那般凉意了，轻拂在面颊，微微地感觉到很是舒适。谷雨的风，也吹开老屋后面那片母亲种下的泡桐树花。

记忆里的童年是那样美好，如同那片泡桐树花，洁白，无忧无虑。虽然没有水泥马路，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只有外墙花一块黑一块的老天井屋，可也没有烦恼。

每天梦中总有麻雀唤醒的黎明，或细雨沙沙，或阳光明媚，门前水塘里的浮萍，对面山上的映山红，以及两边长满不知名小草的小路，犹如长满丝绦的记忆，延伸向远方，母亲总行走在那条小路上。

母亲个子不高，不长的头发在后脑勺随意地扎起来。她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干净利索，总是天不亮就去山林里拾一大筐枯叶子，倒进猪栏垫上让猪睡得舒服些，再者被猪踩成肥，交给生产队变成工分。那工分就是一家五口人的口粮。

母亲一年四季都在田地里忙活着，风里来雨里去。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下，脸上早早地布满皱纹，手也不像一个女人的手，长满了老茧，掌纹间生出了一些裂纹，纵横交错。有时我抚摸着这双皲裂开口的双手，问她：“疼不？”母亲微笑回答：“习惯了，就不疼了！”

母亲亲手栽种的泡桐树，那时候就长得快到房顶了。泡桐树上好多鸟筑了巢，喜鹊、斑鸠，都把那一排泡桐树当成了家。大大小小的鸟儿每天拍打翅羽落在树梢，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老家每户人家都有在自家屋前后种泡桐的习惯。如果哪户人家娶了媳妇，喜事后的第一个谷雨前后，种下几棵泡桐。若是生了女儿，等女儿长大出嫁时，就把泡桐树砍了做嫁妆。

母亲也一样，在嫁过来后的第二年，种下了一排泡桐树。生了我这长子后，母亲就念叨要生个女儿，可生下来还是儿子。我上高中的时候，母亲请来木匠，砍了其中一棵最大的，打了两口木箱子。给我的那口，箱面上还绘有一条大鲤鱼。我想，母亲肯定是想我早点跳出“农门”。

与泡桐树一起，告别了无忧的童年。我们长大成人了，母亲却老了。我曾无数次凝视那一排泡桐树，看见粗糙的树皮就像母亲的皱纹。那一个个树节，就像母亲的手印。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响，就像母亲唱给我们听过的童谣。

谷雨的风，又吹开了泡桐树花。有关泡桐树的往事，犹如随风飘动的花，一直摇曳在我的心头，从未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