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强

艾伦·布林德的《当音乐停止之后》是关于2008年金融危机解读的著作中出类拔萃的一本。这本书的题目就很有意思，乍一看似乎不是经济学类书籍。题目的灵感来源于花旗集团首席执行官在危机之前说的一句话：“当音乐停止，一切会变得复杂。但是音乐仍在演奏，你必须起身舞蹈。我们仍然在跳舞。”当音乐停止之后，椅子的数量明显不够，许多金融企业在这个高风险的赌局中都被摔在了地板上。

作者艾伦·布林德是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克林顿政府时期曾任美联储副主席和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在书中，布林德用浅显、幽默的语言，将美国次贷危机的演进过程和政府政策出台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其间，他不时将一些经济学概念用直白的语言和例子解释清楚，即使不是经济学专业出身的人也能从中学到很多知识。

这是一本面向公众的书。虽然说经济学似乎成为了一门显学，谁都可以聊几句，但一些经济书籍的目标群体并不是普通大众，这也导致人们对很多经济问题和政策不明就里，甚至会产生深深的怀疑。美国次贷危机之后，关于危机解读的书籍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观察视角不同，出发点不同，针对的读者群也不尽相同。例如，著名记者安德鲁·索尔金的《大而不倒》、美国财政部前财长盖特纳的《压力测试》、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的《行动的勇气》等。毫无疑问，这些书籍都是了解危机的重要文献，伯南克和盖特纳更是亲自参与了危机的救助过程。但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这些书籍的关注点或许和他们想了解的内容略有差别。有鉴于此，布林德写作本书的目的是向普通公众来解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以及政府为什么会采取相应的应对政策。

我们真的能看清危机的演进过程吗？很遗憾，似乎不能。当身处经济金融危机的漩涡之中时，当局者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了如指掌，更不用说采取适当的经济政策来应对危机。例如，当2007年7月，美国的贝尔斯登银行出现问题之后，美联储的专家们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当年8月召开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上，他们认为“尽管增长下滑的风险有所提升，委员会的主要政策考量仍在于通货膨胀未如预期那样温和。”但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在《行动的勇气》一书中指出，“有些人曾经从多个角度出发，就经济运行中存在的风险发出过警告，但几乎没有哪个经济学家、决策者或金融高管按照连贯的方式把所有这些片段组合到一起进行分析。”直到雷曼兄弟轰然*，决策者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鉴于此，布林德将雷曼兄弟称为“肇事的卡车”，并将其*作为危机升级的开端。

为什么发生影响如此恶劣的危机？我们已经听到过很多种解释。但布林德认为，将影响巨大且波及广泛的事件归因于一个祸源是不正确的。在书中，布林德详细阐述了引起危机的七个祸源，具体包括：泡沫交叠、不慎使用的杠杆、缺失的监管、银行在次级抵押贷款方面不规范的操作、金融工程的复杂性、粉饰过度的评级、疯狂的薪酬体系。不夸张地说，这里的每个祸源都足以使单个经济体摔个跟头，如此多的祸源结合在一起将世界经济绊倒在地，迟迟不能起身也就不奇怪了。危机之后，相关的国际组织及各国政府都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采取了很多措施来防止危机重演，包括解决大而不倒问题（处置机制）、控制杠杆、规范金融机构高管的薪酬、加强对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的监管、进行金融监管改革等。尤其显著的是，多数国家都出台了宏观审慎措施，来抑制金融体系的顺周期性，防范系统性风险。

美国政府都采取了哪些措施来应对危机？从货币政策来看，次贷危机的不断演化，对美国金融市场和经济产生了重要影响。2007年9月，美联储正式开始降低利率，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由5.25%调低至4.75%。之后于10月和12月两次分别下调25个基点。2008年1月两次下调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分别下调75和50个基点。同年12月16日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决定将联邦基金利率从1%降至0-0.25%的水平，这是26年以来最为剧烈的一次下调。在12月降息之后，名义利率已经受到0下限的限制。随即，美联储开始执行量化宽松政策。

从财政政策来看，美国出台了7000亿美元救助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出台过程似乎略显儿戏。在针对银行家协会的一场演讲中，提问者问布林德财政部是怎么想到7000亿这个数字的，布林德回答说：“我很确定他们是凭空捏造的。”

我们能规避经济（金融）危机吗？答案是否定的。历史不会重演，但总会惊人地相似。马克·吐温的这句名言准确地描述了人类历史的演进。很多我们认为独特的现象，在历史上都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可以确定地说，经济危机、金融危机还会不断地重演，只不过是时间、地点、表现方式、影响范围略有不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提醒自己，保持警惕，并回望历史，从历史中吸取经验和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