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到如今，所有的家长都看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从小试图开发娃儿们“艺术特长”的努力，99.9999%都扑了空。

按我的理解，所谓“艺术特长生”，必是依靠某项音、体、美过人的成绩，而被上级学府特别招录的。这样的路径渠道，一段时间里被很多头脑灵活的家长利用、运作，引发了广泛的社会争议。近几年随着公开透明招生机制的推行，争议的声音少了很多。

传统印象里，相对于数理化和史地生的“苦读”“死学”，艺术特长生的路似乎走得并不那么艰辛。其实是并非如此，我觉得这一类“专才”“超才”也不都是天纵其才，生来令人“傲骄”，恰恰是他们在人后付出了另类的“苦读”与“死学”，才取得了一定程度“人前显贵”的成绩。

换句话说，除了个别真正是“天赋异能”的“苗子”以外，大部分艺术特长生也都是勤学苦练出来的，只不过就是与“千军万马”走了一条不同的“小众”的道路。

待更多的家长看透了此间的“功利性”和“实用性”，又有“小目标”当前催逼，就无所谓琴棋书画歌舞陶冶情操的功用和意义，再难觅闲情逸致，雅趣遐思。撞见那些更年轻的家长们领着下一茬“小嘎豆子”去艺术特长班“投入”“豪掷”，免不了要一番轻斥并冷哼。

也难说在学习琴棋书画歌舞这个看起来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过程中，一定是收获微薄。

翘楚学习少儿舞蹈四五年时间，一周两节课，坚持的时间与同龄女孩子比，是比较长的。参加各类群舞表演二三十场次，“舞台表演经验丰富”。还拿到了四五张类似于“野鸡大学”一样的以“全国”名头冠名的“少年儿童歌舞声乐书画口才播音主持综合才艺选拔大赛（黑龙江赛区）”的金奖、银奖证书。

直到四年级的某一天，做的叉腿动作难度和力度让她吃不消了，她就提出不想学了，说实在是累。这样，以锻炼身体（肌肉、肺活量、协调性）为目的的少儿舞蹈学习经历，就此画上了句号。

初二初三课程紧张时，翘楚的脖子、膝盖时常有酸胀、肿胀现象，去医院让大夫看了一下，说除了生长性疼痛的原因外，劳累过度和缺乏运动是祸首，除了加强体育锻炼和多多休息以外，没别的办法。

我就提议她在补习班课后顺便去某某健美操班跑一跑，跳一跳，活动活动。她竟然一口拒绝了，似乎是对曾经的少儿舞蹈“小明星”的经历，毫无眷恋之意。

二

翘楚在书法和美术的学习上，还是没有走职业的打底子打基础的路径，没有从基础上抓，而是凭借兴趣，强调动手能力，临摹，涂抹，裁剪，拼凑，勾描，写来写去，画来画去，坚持了六七年，到初一以后，才停了课。到如今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和表现在这上头。

“千里大楼”里有两家围棋教室，曾经有几次从它们门前路过，我问翘楚有没有兴趣进去学一学，并说如果学上各种棋牌，绝对是对脑力的开发和锻炼。她边摇头，边在嘴里唔唔嗯嗯，抢步走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坚决态度。

学棋很难吗？很恐怖吗？当然了，还是看《喜洋洋和灰太郎》《漫画世界》阿衰系列来得轻松快意。

魔方这个小东西，翘楚很早就接触了，却一直觉得非常难，弄不明白。当我很快地拼出一面来（我也只能拼出一面），她竟然要大呼小叫“厉害”。

这时，她已经是个初二学生了，我不禁要在脑子里打个问号？玩这个小东西还需要什么智商吗？

初三的寒假里，翘楚找到了“攻略”，玩转了魔方的“六面”，这一回，轮到我大叫“厉害了，我的姑娘。”

就不得不提到学电子琴的一些事了。

首先要说天分。翘楚在音乐方面、学习电子琴演奏方面，还是有一些“感觉”的。这令我感到意外。我们常见的是，小孩子们学琴一两年之后，就觉得钢琴也好、电子琴也好，难度加大，开始“硬着头皮学”，好说歹说也坐不住板凳了。

作为智力开发、艺术教育的一部分，玩一玩、尝试尝试尚可，倘若实在是没有热情了，也无所谓坚持和放弃，毕竟像李云迪、郎朗这样的音乐优才，几百万上千万的人群中才能出一个，是不能强求的。

翘楚却不觉得那些蝌蚪样上窜上跳的音符难懂难看，绕来绕去的指法难学难练，还经常性地训导我们：“这支曲子叫《加勒比海盗》，听，这磅礴的气势，多么好听啊。真好听呀。”随之而来，就是手舞足蹈、晃头晃脑、“手脚并用”，陶醉于旋律和节拍的美感之中。

其次是看热情能持续多长时间，“三分钟热血”是要不得的。

我们是在2014年3月时给翘楚买的雅马哈双排键电子琴（教学琴）。那个时段上，即将升初中了，我们的举动就显得有些“大胆”。

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太多的初中生，能够专注于学业，不被成绩、分数以外的事情分神、占用时间，已属难得；只要不是走艺术特长生渠道，绝大部分的家长们是不会在音体美方面再投入财物和精力的。实际操作上，没有人会花一两万块钱，买一个即将不中用也不中看的“家具摆设”。

我们几次和翘楚交流，意思是：你是不是确定以后要一直拿弹双排键当休闲娱乐的玩具？是不是一定不会让它闲置在那当个摆设？

得到翘楚的肯定回答，我们觉得，既然她有闲心和兴趣继续弹琴，又需要在硬件上升级，该投入就投入吧，毕竟修身养性也是要有载体和抓手的。

我们的家庭生活中，翘楚妈妈总是自愧没有一样艺术爱好，并归绺于小时候家庭条件欠佳，所以她很支撑女儿“多方面发展”。

我自然是十分清楚艺术专业领域的水有多深，是不会奢望女儿在这方面有什么“造诣”的，就权且当是给她买了个大玩具而已。

初一，初二，初三的第一个学期，每周一节课，一节课学费八十元钱（因为是老生，收费优惠二十元），翘楚一直学下来，学成了“凯乔威艺术学校”里非艺术特长生里边“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学生。“商演”的机会也有那么五六次，学校周年庆、万达广场专场演出，等等，锣鼓喧天的，高台亮彩的，只是，从来没有“劳务费”，一直在“友情助演”。

我问翘楚成为“凯乔威”的“大学生”是什么感觉？

翘楚说：“哎呀，那么多小孩子，身高那么一点点儿，球球蛋蛋的，蹦呀跳呀的，还学弹钢琴，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哈哈，真逗啊……”

我们说：“你不也是从那么大一点点过来的嘛。”

三

二十中学也办过校园艺术节，初一时，翘楚被选进了某个群舞节目，拖着一条红色绒布料长裙，转来转去。那一阵子临近期末考试了，又刮风下雨的，耽误许多天的下午自习课。班里或者学年上有弹钢琴和电子琴的高手，她自知自己的“业余水平”，没好意思举手报名去“表现”。

眼下高中学业已经过半，仅有的一两次文娱联欢活动，似乎根本轮不到翘楚这样“已经业余很久了的”选手登场，就泰然选择了当好观众。因为高中课时安排异常的紧密，不是到了寒暑假这样的大块时间里，也难得有闲暇可以坐下来按几下琴键。以我的客观估计，再过去一年半载，或者高考结束以后，离家远走读大学，等到再次想起来弹一弹琴，纯纯粹粹地感受一下乐曲与乐音的美妙，心情上，手法上，体验上，都会有愰若隔世的感觉吧。

这里边触及到了一个时间决定着技艺纯熟程度的话题。简单地说，无论是像弹琴、滑冰这样的文体休闲活动，还是文化课程、专业知识的学习、积累、提高、运用，凡是有“熟能成巧”规律特点的技艺门类，要想更上一层楼，必须以时间的积累、堆叠作为根基。少了时间的磨砺和考验，除非你是旷世奇才，实际上都难以成事，有所建树。没有时间作保证，提供前提先决条件，一切都差不多是空想和空谈。

到了这会儿，让我们当家长的说，琴棋书画歌舞究竟对娃儿们的成长有什么用处，恐怕没有人能一句话说清楚。

但是我还愿意啰嗦一句话：不过就是玩得高雅、文静一点，玩得有那么一点点档次而已。说来说去，弹琴、下棋、习书、泼墨、引颈、摇摆，与到户外去打球、溜冰、跳绳、爬山相比，基本就是一码事，总之就是开发智力，活跃头脑，强健体魄，活动筋骨，寓教于乐，乐在其中，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