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常德津市作为湘西的水陆码头,很是热闹,自然也少不了各种风味的小吃流传,也算是湘北小镇一景,值得回味。
先说米货,大米是江南的主食,普通、平常,但一加工,也就风味各异。年岁稍大的人都忘不了娃儿糕,儿时的美味,小拳头大小,圆圆的,甜甜的,松软可口。蒸得好,中间十字开口。
如果蒸之前在米浆里加两瓢红糖,那叫碣糖娃儿糕,颜色也变成褐色,味道更鲜美,不过要吃刚出笼的。如果是糯米浆蒸出来的叫米包子,像包子但没有芯子,出笼的时候讲究的还在中间盖上四个红点点,十分诱人,味道自然有差异。
甑蒸糕,发酵的糯米粉成小颗粒状为主料,而甑却很独特,木制只有口杯大小,每次只能蒸一个,蒸熟后把糕顶出,刚好把另外一个甑的料下好,这一个又蒸熟了,周而复始,比娃儿糕更可口,但出货率低,吃一个等一个,后面来的客人只能站着等候。
能不能改进一下,还得等有心人出招。如果你想尝尝,金帆大厦门口还有一家在经营,不过要赶快,迟了难得等。
米货用油炸,那叫炸货。粘米和糯米对开,磨浆、发酵,油温不能太高,下锅前把浆搓成香蕉大小、压扁,顺手一扭。
出锅后得放在黄豆粉里,黄豆粉也有讲究,炒熟磨成细粉,但又不能糊,经黄豆粉一拌再夹起来,那叫白糖酥。黄豆粉的香味经热的白糖酥一拌,直冲鼻孔,莫说吃,闻闻就叫人流口水。
麻枣又不同,得用纯糯米磨浆,沥干后,加白糖拌匀,发酵。搓成一坨坨生胚子在生芝麻里面打个滚,冷油下锅,反复两次,待油温升上来后再倒入锅中,胚子浮上油面后用铁丝网撩箕反复搓磨。
出锅后,虽有桔子大小,只是一个空壳,但焦脆可口。现在汪家桥上首的自然源餐馆制作麻枣有新的发展,出锅的麻枣有小西瓜大小,一盘一个,作为甜食上席,要吃得用剪刀帮忙,很有特色,不过不再是小吃,升格为席上珍品,不信?你可以去尝尝。
米货有特色的还有油糍儿,纯糯米不落锅,浸泡后打矾蒸熟,然后砸成糍粑状,不同的是它有芯子,芯子是绿豆蒸熟捏成圆坨,糍粑搓成条扯成胚子,包上绿豆芯子压成圆粑粑,入油锅再炸。
外焦内软又有带盐的绿豆芯子,一两粮票一个,两个九分钱,买两个加二两烧酒,一醉二饱很是煞瘾。
要说炸货,首推自然是油条,油条不用老面,头天晚上打作,配上一定比例的矾、碱、盐自然发酵,一个师傅一本经,互不交流。
不同的是,有的师傅要油开锅冒烟才炸,有的师傅油温刚热就炸,好的油条酥松、焦、脆,看上去个头大,但用料不多,配上一碗豆浆或是甜酒,落口消融,那才叫享受。不像现在的有些油条,像一团死面,味道象馒头,实在是差点原有的风味。
炸货里面麻花也是重头戏,南方和北方的麻花不同,在于老面多少,津市麻花打作讲究。打作时,老面要少,水要少,添上一定比例的皮糖要打得干,面要揉得匀,站灶的师傅要准确掌握油温,炸的时间要短,这就要求搓麻花要快。
当年新码头饮食一条龙的刘师傅,他搓麻花简直算得一绝,只见他手、臂并用,一来一回,眨眼间一根麻花就成型,快得叫人眼睛都跟不上,他的麻花焦、脆,每一股都张得很开,很有卖相,保存的时间长。
四乡八路的农村兄弟特喜欢他做的麻花,妇女过月子加餐,上山收割远离了家不方便就餐,麻花就派上了大用场,方便、简单、又能饱肚子,确实是好东西。
炸货里面还有油炸坨,两根筷子把麺挑起一个圆圈,中间留孔。看似简单,其实还是要技巧,配料虽说和油条差不多,但和面的水要拿准干湿程度,一念之间,筷子要挑得起来。
新洲的油炸坨名气大,老远就闻得到香味,不过五十年代初,城隍庙街有家招牌叫毛元记的饭馆,他炸的油炸坨很有特色:油炸坨中间填了一坨鲜肉糯米园子,只要一下锅,鲜香扑鼻。儿时路过毛元记先要摸摸口袋,钱够不够买一个油炸坨,要不然就绕远点,省得馋虫抓心。
要说面食蒸货,首推新合楼的包子,选料讲究,正宗的鲜肉芯子,从不作假,味道特鲜。新合楼的包子卖得也很讲究,从早晨卖到上午九点,没卖完也不再卖,留到第二天打火,所以,要吃新合楼的包子,一定要赶早,过九点就买不到了。
伏油包子一咬,你得十分小心,不然嘴角流糖流油,拿起包子的手也会沾光,烫得你直叫,假如你图方便用舌头舔手臂上的糖,头一低,手自然向后一扬,那伏油包子的热糖热油就会滴在背上,这叫津市的一句俗语:吃包子烫背心。
记得我姑父胡荣诚是老津市,曾经和郭贻万是老店员同事。六十年代退休后随子女移居汉口,八十年代初,我出差到汉口,问他要带点什么津市土特产,他交代,“什么也不要,把新合楼的包子带四个。两肉两伏油共四个。”可见津市新合楼的包子比汉口冠生园的小笼汤包不得差。你信不信?
再说津市人对包子有所偏爱,以前每年端午节,大街小巷的饭馆,从初三下午捡场,初三一整夜,初四一天一夜,初五凌晨收工,日夜加班蒸包子,到初五的上午九点钟前后,全部卖光,一个不剩。那个热闹景象,现在六十岁以上的津市人都会记忆犹新。
虽然还有馒头、花卷、金银卷、马蹄卷、蛋糕,值得一提的是馆里的蛋糕现蒸现卖,和糕点铺的蛋糕不同,吃在嘴里不发干,自然好进喉。
面食里的烤货也很有特色,老冰厂的芽子锅盔,又叫草鞋板,尤其是易善国师傅烤的,焦黄、喷香而不糊,撒点葱花、几粒芝麻更添了特有风味。
三个锅盔可以饱一上午,价廉物美。要提到的是一文拐的路口建设剧院对门有个小老头也烤锅盔,他的锅盔是圆的,鲜肉芯子风味特别,焦、脆、飘肉香,吃的人赞口不绝。
但老头脾气特大,每天十斤面粉,做完收工,从不加码,也不订货,这个规矩也许造就了他的名气。
爽的还有,津市畔津而市,澧水绕城而过,晚上停靠的大小船只自然不少,每到入夜初更时分,就会有一叶乌蓬扁舟,船头挂着一盏马灯,穿梭在舟揖之间,船老板嗓音独特,拖着长腔吆喝“卤——蛋卤干子的酒啊,饺饵的面——咯,猪蹄子——。”
一声声的吆喝声,一高二低,有腔有板,像船夫的号子,更像合着特殊的曲谱,尾声拖得很长,在夜色笼罩的河面上回荡,老远、老远就听得到。吆喝声好听,吃货更诱人,不时的有人喊住小船,买上几样对月小饮,和风习习岂不美哉?
虽说是有酒有菜,但无厅无堂,沿江叫卖,也只能算小吃,价廉、实惠,很受船夫欢迎,不过那吆喝声越传越远,现在也许还能听到。
小吃也有蒸、煎、炸、炒,其它都讲了,现在说说煎。普通的是汽水粑粑,一口缸改的柴火灶,配上一口平底的煎锅,准备好发酵的米浆就可以开张了,一把火烧过,两分钱一对,小学生中午放学,娃娃们多,生意也还不错,这是普通的煎货。
高档一点的有锅饺,鲜肉泥拌鲜韭菜做芯子,面皮是烫面,现擀现包,关键是上衣子,就是那层薄薄的灰面壳壳,水煮过后不熄火,再淋上两瓢菜油,听到锅里炸的响,揭盖,用铲翻过来衣子朝上,锅饺在下,再煎分把钟就可出锅。
当年群爱饭店的刘师傅不用铲,双手端锅朝上一挬,整锅锅饺带衣子翻过来接入锅内,一滴油都不溅出锅外。饮食行业也可以显出“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莫说吃,就是看看煎的功夫也都是一种享受,现在卖的锅饺还得参参师。
档次稍低的是水煎包子,用的是发面,芯子配料没那么讲究,少量鲜肉切成丁,先在锅里放点酱油烧一烧,然后拌上黄干子、芹菜,芯子要有汁水。
六十年代初,食材缺乏,萝卜煮透成泥,再拌点肉味调味,也能做成芯子。煎法和锅饺一样,也要上衣子,吃起来更实惠,味道也不得比锅饺差,价格也便宜些,只是煎货得另外配碗汤,尤其是刚出锅的,吃快了嘴里容易打泡,有碗汤就好得多。一口一口更能品出煎货的滋味,不信你可以试试。
家乡是美好的,风土人情,点点滴滴都记在老津市人的心中。说说小吃并非为了吃,有人曾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爱也是有醉意的。
弹指一算,老朽已近八十,记忆渐差,难免疏漏出错,回首这些小吃慢慢品味,也觉得有些地方特色,算是一景,特记之。
文|全永德 原题:津市的小吃——家乡风情录
图片来源:津市兰津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来源:常德统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