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庆钧

常常做梦。幼时梦见飞檐走壁，青春时期偶尔做做羞羞的春梦，而近年来，在我梦里出现得最多的，却是我的故乡。

远离故乡十余载，偶尔回去一趟，来不及抚摸故乡的面容，听不够故乡的乡音乡情，就又被迫远走他乡，只为了寻求生计以及那遥遥无期虚无的梦想。记得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时候，买了一个随身听录音机，将故乡的鸟鸣、鸡叫、狗吠、松涛声、溪水流淌声、村童吆喝牛羊声、妇女唤儿声、邻里吵架声全部录了下来，满满一磁带，全是故乡的声音。在颠沛流离的打工生涯里，那盘磁带早已遗失，故乡的声音却时时回荡在我脑海，深深镌刻在心里。于是常常梦回故乡。梦里的故乡总与现实中的不相符，那山峰那夕阳那炊烟美到极致，当我想要用手中的相机把这些美景拍摄下来的时候，相机总是出故障，着急的折腾之下，突然就醒了。我不知道这种梦是何寓意，但我思念故乡确是真的。

梦到回故乡采蕨菜，还是首次。在梦中，我是谁，我从什么地方来，我将归于何方，这些都直接忽略了，自己就站在故乡的老屋院子里，母亲喂养的老母鸡带着几个小鸡悠闲的在墙角啄虫子，阳光很温暖，院子里两颗苹果树正在开花，父母也好像还很年轻；时光似乎是静止的，内心里满是幸福，没有烦恼和压力，没有思念和爱恨。我提了镰刀，又似乎什么都没提，来到山坡上。这片我小时候放牧牛羊的山坡，熟悉而又陌生，杂草丛中，一颗颗蕨菜正探着毛茸茸的脑袋，我像个贪心的孩子，想要把它们尽数割回去，要么凉拌，要么用腊肉爆炒，用乡愁当佐料，把这些年的离别和漂泊，该吞的吞，该吐的吐，这是多么愉快的事啊。结果是，蕨菜还没下锅，我就被城市的噪音吵醒了，此时正是早上八点，我躺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城市的出租屋，怅然若失。

故乡可谓大山大水大峡谷，山上植被丰茂，蕨菜是故乡山上常见的植物。在故乡，蕨菜不叫蕨菜，叫蕨草，漫山遍野都是，秋冬季节，割回来屯起，给牲口垫圈，腐烂后又是种庄稼必不可少的农家肥。在饥荒年代，老辈人就是靠吃蕨草根度日熬过来的，解放后，随着包产到户，农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不愁吃喝了，就没有人愿意再去吃蕨草，生命里极其顽强的一岁一枯荣的蕨草，在贫瘠的土地上，给我的童年记忆，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社会的发展，被城市人青睐有加的蕨菜，也渐渐被端上了山村农家的餐桌，那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们的绿色礼物，也是多少农村孩子记忆中不可缺少的元素。

如果可以，今夜，我还愿意梦回故乡采蕨菜，弥补我日渐空虚的内心世界。

作者：吴庆钧，云南巧家人，作家，诗人，媒体记者，影视编导。*ｗｕｑｉｎｇｊｕｎｗｅｉｘｉ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