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家和
今年的春天，姗姗来迟。农历正月初四立的春，过了惊蛰，春还没有酥醒。幸得这两天气温有所提升，光秃秃的柳树枝上才有了一抹绿意。
记得立春前的某个日子，炸过一声惊雷，然后一串闷雷从头上滚过。民间谚语有云：雷打冬，十间牛栏九间空。那意思是说立春前打雷，来年年景堪忧。民间一向认为冬天响雷，那是灾难的预警，告诉世人年后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也真是凑巧，民间的古老谚语立马得就到了验证，一场前所未有的新冠肺炎在武汉爆发，并迅速扑向全国。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在一片惊慌与恐惧中浅尝辄止。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可是要死人的呀！为了防控疫情扩散与蔓延，城市封了，道路封了，乡村封了，社区封了。沉甸甸的一个“封”字，把人闷在家里，也把春给闷了。
立春过后，就是雨水。雨倒是下了，而且下的还不算少，从立春到惊蛰，雨天远远多于晴天。可惜这些雨似乎都不是温润的春雨，反倒像是古龙标尉王昌龄笔下的连江寒雨。日头打过几回照面，也都是来去匆匆，想留也来不及留，想拉也拉不住，然后又是十天半月不见踪影。本该回暖的气温，却在时晴时雨中起起落落，如同代表疫情蔓延态势的那条红线，起起伏伏，时高时低，配合得天衣无缝，直到近日，那条红线条才不再扬起。但会不会从此一路直下，直到终止，怕难预测。希望它不会像这“最难将息”的早春二月，乍暖还寒，*一个回马枪来。
疫情，让时光放慢了脚步，甚至原地踏步，但阻挡不了春天的到来。雪峰山上樱花盛开的消息，朋友圈里传得让人心痒痒的，只是介于疫情防控，动得了的是心，动不了的是脚。好在几番搏击厮*，几回生死较量，疫情开始退却，雪峰山下的城镇山乡降为低风险区。在家闷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把憋在心头的跃跃欲试，化作走出家门的兴高采烈。虽然出门还有许多的限制与约束，但放飞的不仅是春天的爽朗心情，还有踏春郊游的欢快脚步。
踏春郊游，与我而言，有一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况味，既不知趣，也不识相。老去的沧桑与邋遢的举止，与这春天的妩媚实在有违和谐。但今年这个春来之不易，不领略一番，又对不起这一个多月的足不出户，对不起这“千呼万唤始出来”却又“半抱琵琶犹遮面”的二月春色。
雪峰山，绵延七百公里，大小峰峦数百座，即便把整个春天的时光全部用上，也走不遍数不清的山山水水，也看不尽山外山、天外天的自然风光与人文风情。
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此时的路，宽敞明亮了许多，不用变道，更不用担心前后追尾，开也坦然，坐也坦然。
窗外，油菜花于空旷的田野上寂寞地开着，虽然不失金黄的妖娆与娇艳，但精气神亦不像往年那样的蓬勃旺盛。人勤春来早。今年的春没有早来，人更是勤不起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守着一日三餐，一年一度的油菜花，也只好开谢两由之了。
下了高速，从县城的边上驶过溆水二桥，一马平川的田园在车的反光镜中远去，清幽幽的二都河迎面而来。
照理讲，二都河也该有半河春水，泛起粼粼波光了，但它依旧四平八稳，漫不经心的流着淌着。溆浦自古多水，大禹治水到过此地的传闻为地方史志所载。当然，传说虚实难考，真假莫辩。而有趣的是溆浦的河流，概以“都”而称之，溆水的主要支流俗称一都河、二都河、三都河、四都河，溆浦人也被冠以一都佬、二都佬、三都佬、四都佬的通用称谓。雪峰山下的这块土地，近百万之众的人口大县，让这四条河流把数千年的溆浦，浇灌得地灵人杰，风生水起。而此时此刻，我也应是二都河的子民，若有人以“二都佬”呼我，我想我的回应也是爽朗朗的。
方向盘几个左转右旋，跃上了千里古寨。那里，是踏春赏花的最好去处。记得我曾经站在福寿阁对面的山顶，那时的身前身后，繁花似海，鸟语如歌。而今的春天，硬是多了几分村姑情窦初开的羞涩，兼或几分淑女孤芳自赏的矜持，幸得有樱花不误花时，如期而开。至于红桃，白梨，还有漫山遍岭的杜鹃与山茶，要么梦未醒来，要么醒了也还睡意未消，小小的花骨朵儿，就是迟迟地不愿绽开。
花的心事不去猜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关注春天的花事，即便不能说是老不正经，那也不合时宜，不浪也酸。
眼前的千里古寨，茫茫的水雾笼罩着逶迤跌宕的苍山林海，依稀可数的山头于雾的朦胧中微露峥嵘，深沟大壑以及众多的小山岗，都被轻纱一样的春雾抹得踪影全无。然而，雪峰山的春天毕竟来了，缠绵的雾气随手抓上一把，亦可捏出一掌春水，清新的空气随意吸上一口，也有一缕清香走心入肺。在这样的地方戴着口罩春游，真有点对不起这天然的氧吧。
缠绵的春雾，让天际变得好像有些许沉重，所谓天低云暗。但心情是开朗的，即便是雾里踏春，也不失春的烂漫。距福寿阁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成长中的松树组成的一片林子，那是去年开辟的“作家园”。刻有十多位著名作家题词签名的黄蜡石，静卧在作家们各自认领的马尾松下。晶莹的水珠从针一样的松叶上滴落到黄蜡石上，把作家们的大名与题词漂洗得一尘不染。作家们是在去年的秋天来雪峰山采风，收获了千里古寨的金秋景色，但春天永远是文化人矢志不渝的追求。这雨雾中的一棵棵松树，树下的一蹲蹲黄蜡石，既是他们的感慨系之，更寄托了他们春天般的祝福。再过五年十年，这些松树将长成参天大木。那时再来树下，细说当年的开心一刻，我想他们的那些回忆，全部都是春天般的温馨。
不知道是急于踏春的我们来得太早，或是这个沉闷的春天走得太慢，映山红、桃花、梨花还没有开，把“哥哥、哥哥”叫得肝肠寸断的杜鹃鸟还没有啼。在这个不一样的春日里，人的脚步比季节的节奏快了几个节拍，好在春天也没有怠慢我们。而这个春，既是自然界那个有声有色的春，更是人世间那个有情有意的春。
说实话，在疫情没有完全扑灭的当下出门，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幸的是千里古寨以及雪峰山旅游整个景区，没有出现一例确诊病例或疑似病例。尽管如此，疫情防控仍然没有丝毫懈怠，体温测量、佩戴口罩、洗手消毒等措施一应俱全，每个房间还特意每天配了一袋煎好的药汤，免费供客人服用。雪峰山盛产药材，诞生于雪峰山下会同连山的中华人文始祖之一的神农氏炎帝“植五谷”“尝百草”，这“百草”就是雪峰山区的花花草草。药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收录的名贵药材，也有不少出自雪峰山区。瑶医瑶药、苗医苗药、侗医侗药以及民间郎中的秘方偏方，在雪峰山下的这块土地上久传不衰。客房里的药汤，就是一民间郎中、祖传瑶医为预防新冠肺炎配制的专用秘方。景区工作人员、景区内几十万百姓安然无恙，滞留景区的游人安然无恙，实在功莫大焉。健康，永远都是生活最美的春天。
一宵醒来，天，又放晴了。千里古寨，日朗风清，春和景明。几声清脆的鸟音，从山岗丛林里飘来，这个多雨的春天，也把它们闷得太久了。断断续续的几声鸟啼，让这迟到的春天，瞬间就多了几许盎然。
福寿阁立于白云蓝天之下，千里古寨郁郁葱葱。
青山，一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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