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有个问答，有些意思，说是服装行业利润微薄，一加工厂年营业额1个亿，但利润只有300多万，问这样的工厂还能走多远？

这篇问答有399个回答，112万阅读。大体上浏览了一下，回答可分为四种观点，或许代表四种不同的思维方式。

这个问题起源于国内某服装出口加工企业，大都是按国外客户要求的图纸生产，没有自己的品牌和设计。按正常估算，年收入达到1亿的服装厂，大概500—1000名员工，10来条生产线的样子。

这是该工厂的简单画像。

01 四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大概来自那些眼高手低、未经过社会毒打、不知道生活艰辛的人，他们觉得3%的利润率太少了，还不如把钱存在银行。他们看不起这些低利润、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企业，认为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升级阶段，这类企业就应该淘汰，或转移到东南亚，中国应该全力发展高科技、新能源等高端制造业。

更有甚者，说要是让劳资去这个工厂当总经理的话，绝对不会这样只赚3个点的利润，起码也要有十个点左右，像某东老板一样带着一帮兄弟姐妹一起发家致富，吧啦吧啦吧啦。

第二种观点，来自此道中人。他们深谙制造业里的弯弯道道，知道营业额一亿不代表资产投入一亿，可能投入的资金大概也只有1000万左右的样子，这样算下来，资金的利润率就可以达到30%以上了，而如果1000万资金中还有500万是借银行的钱，那么资金利润率基本上就可以达到60%以上，这样的收益率是远远高于大多数理财收入的。

而且很多固定资产都是在发展过程中逐步投入的。另外，在一些小县城，办实体企业还有一些其他福利或者说门道，比如财政补贴，低息贷款等。

所以说，3%的利润率看似很低，实则也算非常不错的。

第三种观点，则是站在国情上看问题。他们既知道这样的利润率对企业而言并不是好现象，也能理解现在内卷严重，企业的诸般不易。这300万里，如果算上老板自己的劳动，所需承担的风险，以及投资回报等等，利润确实太低了。

但他们能够站在更高更远的角度看待这一现象。服装厂解决了大量人群的就业问题，让原本属于低收入群体的那部分人能通过劳动获得更好一些的收入。工厂1000名员工的日常开支，养家糊口等，也都能带动起来，有助于整个社会的循环。

另外，还有被众人忽视的一点。这1个亿虽然名义上最后都集中到了服装厂，但它需要把这些钱分配出去，包括材料、员工工资、房租、税收等等。材料属于供应链，往前还可以追溯到有棉花种植、织布、染色等等，诸多工序的劳动者都能从这1个亿里分配到一定的比例。

总之，不要看不上这些低利润低附加值的产业。这是国内低端产业的现实，我们暂时还无法预知这样的企业能走多远，但从短期来看，它们对国内经济的贡献还是不小的。

这属于三观较正的看法，也是多数人的看法。

第四种观点，来自怀疑论者。他们相信企业的利润水平低，但同时也揭露了其中隐藏的一些猫腻。比如企业采用成本核算法，把所有能折算成钱的开支都算到成本里，把老板的豪车挂到企业名下，算作企业的资产，甚至老板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请客吃饭，也算作日常开支。这样一来，企业成本高了，利润低了，纳税就少了，分红也少了。

02 横向比较

1亿营业额，300万利润，3%的利润率到底多不多，横向比较也许更有说服力。

我们知道许多央企、国企都是亏损的，所以就不跟他们比了，主要还是跟民营企业比。

个体上来说，近几年许多企业都关停了，一些做实业的老板不仅亏光了以前赚的钱，还背上几十上百万的债务，变卖的资产也不够发员工工资。这样看起来，企业没*、有钱赚已经算打败了相当一部分企业了。

而人们津津乐道的高科技，其实说起来都能赚取较高的利润。比如号称业内顶尖技术的柔宇科技欠薪，挂着“专精特新”的东莞某企业因客户拖欠货款*，新能源车“威马”正陷入困境，这几年，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所以，即使是低利润低附加值的服装企业，也能打败高科技、新能源的新兴企业。

有人会说不要去跟个例比，毫无意义，那就放在行业内比较一下吧。

2022年1-5月，服装服饰行业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平均利润率为4.15%，虽然高出该企业1个百分点，但要知道这是规上企业的平均利润率，其中还包括拥有自己品牌的企业——通常这类企业的利润率都较高，像安踏股份这样的，可以达到20%以上。

如果算上所有的服装企业，3%的利润率绝对超过平均数了。

03

尽管如此，笔者还是要顶着众人的骂声说几句——这样的利润率走不远——倒不是指责这一家企业，而是谈谈3%利润率这样一个现象。

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到一定体量且能稳定增长的时候，3%的经济增长率其实是非常不错的。这些年欧洲、美国的年均增长速度还没有达到3%，日本更是一直在退步。

企业也是如此，当一个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3%的利润率也是不错的。

美国波音，日本松下，韩国现代，净利润率都只有3%左右。

这是事实，也是现实。

但这个服装企业的3%的利润率，其实不能简单地从表面、或是从自己的观点去理解，要从更深层次、更全面的角度去理解。

第一，没有考虑员工收入的增长。

早些年，也就是企业还有十几个点的利润率的时候，一些善良大方的老板会在过年前给骨干员工发一笔可观的年终奖，给普通员工发个几百块的过年红包，有些还会在年后给老员工发返工奖，或者全员聚餐，再不济也会在伙食里加个鸡腿什么的。平均1个人发1000块的话，100万就花掉了。

现在不要说加鸡腿等员工福利了，新年一过，许多企业第一时间便是裁员降薪。

近十年来，低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从业人员，收入增长水平远低于国家的平均水平。

第二，没有考虑企业出现问题时的备用金。

这一点，几乎是国内所有民营企业的通病。比如今年很多企业*，有些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还得等到卖完设备、清算资产后才能发，并且如果资不抵债的话，也不会自掏腰包补足员工工资。至于员工的赔偿金问题，提都别提，压根就不在老板的考虑范围之内。

其他问题还有厂房搬迁、产品品质、客户退单等，都很容易让一家企业撑不住。

第三，没有考虑进一步发展。

众所周知，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品牌化代表未来制造企业的发展方向。企业要转型升级，也是朝着这几个方向发展，但这些都需要钱。而一家已经建成的企业不像新建企业，转型升级所需要的成本主要应该来自企业的利润，而不是老板重新掏腰包，除非老板新上项目或者新拓市场。还有一些如管理咨询、品质培训、产品认证之类的业务，也都很少进入到这些老板的法眼。

至于说是不是所有员工都有社保和公积金，加班费够不够，工作条件是不是安全健康，环境保护是不是达标等问题，还没有包括进来，而这些也都是低端制造业普遍存在的问题。

当然，我们再强调一遍，这不是某一家企业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国民经济能否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无论如何，我国要成为发达国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吸收了大量劳动力的低端制造业，如果持续维持3%的利润率，缺乏给员工增加收入、降低企业经营风险以及自身转型升级的能力，是走不到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