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厨房淘汰一批缺口的陈年盘碗，杂乱地堆在一个宽大的篮子里准备丢弃。那些碗碟看起来还十分的美观，和完整的盘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些盘子是要扔掉吗？”担心自己的判断有误，我小声地问着推着车子的中年妇人。“是啊。”妇人用莫名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那些缺口的盘子除了不雅观，一点不影响装菜盛汤的功能，丢掉了未免可惜。征得妇人的同意，我在那一大篮子的碗碟中挑选了一些缺口较小的瓷碗，盘算着下次回老家时，带回去给父母使用。

这些盘子虽然缺口不完美，和老家的盘子比起来似乎还要大气美观一些。相信父亲一定会喜欢的。记得去年我也曾带一些缺口的瓷碗回去，父亲欢喜得不得了，全部珍藏起来，还说以后有客人来，可以拿这些招待了。

我们家的餐具多是一些小碗，还有几个大的公碗，少有盘子。小碗用来盛饭，公碗则用来装菜装汤。为什么不买盘子？我也没问过母亲，现在想来大概是公碗能装更多的菜，反正价格都差不多，从物尽其用的观点看，公碗似乎比盘子更加的实用，既可以装炒菜，也能盛汤水。

在我幼年时代，物质匮乏，买来一套瓷碗十分的不易，尽管小心翼翼地使用，可是难免有不小心打破的时候。我刚学会自己动手吃饭时，就时常打破饭碗。

十岁之前我是在旧家度过的，那个年代家里没有电风扇，更不会有冷气。夏天吃饭就是全家总动员，每一个人都端着饭碗跑到门外。那时候我就因为左手端不稳饭碗，时常让饭碗从手中滑落。砰的一声，碎的不只是碗，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害怕极了，愣愣地立在当地，张着恐惧的眼睛望着母亲，希望能得到母亲的宽恕。

“死仔，这么大了连碗也端不住！”母亲每次都是这样囔囔着，抽起墙角的竹鞭就奔过来，毫无疑问，我又挨打了。那天晚上我连饭也没吃饱，还挨了一顿打。尽管知道打破碗要挨打，可是我的左手就像一个不争气的孩子，还是时不时地打破饭碗。每次要买新碗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旧碗仔细地数一遍，发现一套十个的瓷碗还剩不到一半，然后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吃饭吃到经常挨鞭子，现在想起来自己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对于生长在现代的孩子，大概怎么也不会理解打破碗要挨打的道理。

由于这些幼年时代的经历，从小我就把饭碗视为很重要的东西，家里的盘子瓷碗破了口子也不舍得丢弃。每次到超市，看到那些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瓷盘，动不动就二三十的标价，就心惊。这些泥土做成的，一碰就碎的东西，为何要价这么高。这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事。

我蹲在地上，挑了十几个盘子和瓷碗。要不是担心耽误了那妇人的工作，我还想多挑几个呢。如果当年能免费得到这些缺口的瓷碗，我也不至于吃饭吃到挨打的地步。只是不知道母亲看到这些缺口的盘子，会不会想到我当年打破的那些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