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知道后,摇头笑我:"文卿啊,你呀,早些年教书那么大方,怎么现在见了心仪的人反倒像个学生了?"
"什么心仪不心仪的,我这把年纪了,能图个清静就行。"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起林阿姨和善的眼神。
几天后,小莉打来电话:"爸,你最近怎么样?吃得好吗?"
"挺好的,别担心。"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小区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突然有些思念她小时候的样子。
"爸,我下周回来看您,给您带了件新衣服。"她说,"对了,我同事的妈妈,也是退休教师,人挺好的,想介绍给您认识,您看行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叹了口气:"不用了,莉莉,我这把年纪了,就这样挺好。"
"爸,您才六十岁,身体这么好,怎么老把自己当老头子呢?"小莉有些着急,"您总这样一个人,我和婷婷也不放心啊。"
婷婷是我小女儿,在南方工作,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
"行吧,你安排吧。"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主要是不想让女儿们担心。
电话那头的小莉开心地说:"太好了!爸,您不会后悔的,她真的挺适合您的!"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这个六十岁的"毛头小子"。
老年大学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想法是看到报纸上的广告有的,上面写着"老年大学春季招生,丰富晚年生活,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报了书法班,每周去两次。
第一天去报名时,老年大学的教学楼让我有些恍惚。
那是栋八十年代的建筑,红砖灰瓦,阔步走进去,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教书的年代。
走廊上挂着学员们的作品,有书法、国画、摄影,还有剪纸,平凡中透着对生活的热爱。
第一堂课上,我惊讶地发现了张兰——二十年前我们在同一个学校教过书,她教的是历史。
她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完全白了,但眼神依然明亮如初,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和热情,岁月似乎无法磨灭。
"张老师?"我试探性地叫道。
她抬起头,看了我几秒钟,突然笑了:"李老师!真的是你!"
我们站在教室门口,相视一笑,像是跨越了时光。
"这些年,你还好吗?"她问,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一些,但依然温婉。
"还行,教书,退休,平平淡淡。"我说,"你呢?"
"差不多吧,日子就那样过。"她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课后,我们在校园里散步,聊起各自这些年的经历。
"你老伴..."她小心翼翼地问,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左手上。
"十年前走了,肺病。"我轻声说,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提起妻子,我还是会感到一阵隐痛,就像某个旧伤口,看似愈合,但一碰就疼。
她点点头:"我也是一个人,离了婚。儿子在深圳工作,很少回来。"
我有些吃惊,印象中她和丈夫感情很好,是学校里的模范夫妻。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苦笑一下:"他变了,或者说,我们都变了。二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常常一起上课,一起吃午饭,偶尔去看场电影。
张兰比我小三岁,但精力比我好得多。
她喜欢听京剧,会用老式收音机收听京剧频道;也喜欢看书,家里堆满了各种历史书籍;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种感染人的活力,仿佛生活对她而言永远充满可能。
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心里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似乎长出了一棵嫩芽。
我开始期待每周二和周四的书法课,不是因为书法本身,而是因为可以见到她。
直到有天,我在校门口看见她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说笑笑。
那男人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束鲜花,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
他递给她一束花,她接过去,笑得像朵花。
我站在远处,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看到心仪的女生和别人勾肩搭背。
"爸,你在发什么呆?"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是女儿小莉。
"没什么,想点事情。"我含糊地回答。
"我给你安排了个相亲,是我同事的妈妈,下周日,你别给我放鸽子。"她说,语气里带着命令的意味。
我叹了口气,同意了,但心里已经没了期待。
接连几次相亲,不是对方嫌我退休金少,就是我觉得没共同语言。
有个阿姨,第一句话就问我:"你退休金多少?有没有存款?房子多大?"
我苦笑着回答,心里却在想:这哪是找伴侣,分明是在做生意。
还有一位,话特别多,从她家祖宗三代一直说到邻居家的猫生了几只小猫,我全程只能点头,一个字都插不上。
最离谱的是一位穿着旗袍的阿姨,见面就说自己有神通,能看出我前世是个将军,今生注定要找个贵人相伴。
我开始怀疑,这辈子是不是就该一个人过完。
午后,我去楼下小超市买东西,看见隔壁老刘和他老伴吵得不可开交。
老刘气得满脸通红,老伴眼里含着泪,围观的邻居们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你这个死老头子,买个菜都不会!我让你买白菜,你买什么芹菜!"老刘的老伴指着菜篮子,声音尖利。
"芹菜怎么了?芹菜不能吃吗?"老刘也不甘示弱,"你整天这样挑三拣四的,烦不烦人!"
我忍不住上前劝和:"老刘,老刘媳妇,有话好好说,别在大街上吵,多不好。"
"文卿,你来的正好,你评评理!"老刘拉住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评什么理啊,这点小事,至于吗?"我笑着说,"老刘,你们结婚多少年了?"
"四十多年了。"老刘哼了一声,但气已经消了一半。
"那不就得了,四十多年的感情呢,为这点小事吵什么?"我递给老刘一根烟,又给他老伴递上纸巾,"再说了,芹菜炒肉丝,多香啊?比白菜好吃多了。"
老刘老伴破涕为笑:"就你会说话。行,今晚就炒芹菜肉丝,请你吃饭。"
"算了吧,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啊?"我打趣道,老刘和老伴都笑了。
围观的邻居们也笑了,纷纷说:"文卿老师,你就是有办法。"
这件小事,让我突然明白,婚姻和感情,本就是柴米油盐的日常,没那么多轰轰烈烈。
回家路上,遇见了张兰。
她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笑容。
"李老师,好久不见。"她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
"嗯,有段时间没去上课了。"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那天那个男的,是我弟弟。"
"嗯?"我一怔。
"就是你看到的,在校门口的那个男的,是我弟弟。"她解释道,"他从外地回来,带了花给我。"
我一怔,随即笑了:"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