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的”

作者:赵雁明

北镇古城，鼓楼、牌坊、双塔、老爷庙、十字街和南门，都是北镇古城的地标。十字街、老爷庙附近，以前有许多老店，特别有老与新的特色，老是它们都延续着以前的传承，老房子、老物件、老门窗，春天一到，房瓦上的塔松，就开始泛绿，越长越像袖珍版的松树，越长也越讨人喜欢。

老店里的新，也是非常前卫的，托盘称、带罩的电灯、压缩机、电唱机、收音机，都擦拭得比家里还干净，无论是卖肉师傅的围裙，还是饭店师傅的工装，也都洗熨得板板整整，老与新的组合，也特别的和谐。

我们上高中时，老街老店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国营北镇理发店，它位于十字街的西边，过了鼓楼往南，牌坊前边往西走不远，就能看到那个店了，大门朝着北，进门东侧是一溜的理发位子，都是陈年的大转椅，能升能降还能左右做摇晃。

师傅穿的半身制式白工作服，衣服是统一发的，裤子却是自己的，那白色的工作服，西式立领三个兜，上衣兜里，大都插剪子或梳子，肩上搭条白毛巾，大人小孩进店里，师傅都笑脸相迎。摘下毛巾铺椅背，然后问你剪啥头。

木头盆架上，铜盆擦得也干净，就连肥皂托儿里的肥皂，都没有水渍溢出，每位前去理发的，都能享受干净卫生的服务。工作以后去“关里”，每每想起北镇的国营理发店，心里也会涌起阵阵的感动，没有对比不知道，就连那洁净毛巾的背后，都凝聚着理发师傅的用心。

最先去店里理发的同学，一回学校就滔滔不绝，那里是转椅，那里是“电推子”，进店师傅就说请，坐的长椅就是理发的顺序，收音机里放评书，长椅后面有书籍，轮到谁到“下一位”，谁就坐转椅，若想挑选手艺最好的，只需逐个看师傅的发型，年纪大，穿戴很认真，但发型随意的，那才是真正的师傅，因为师傅的头不能自己理，却给徒弟们理出了特色。

梳子沾点水，头发给你拢拢顺，然后操起“电推子”，自下而上给你“推”，“唰唰”儿的声响起，一绺头发就剪好，“唰唰”的声音特别轻，没有一点的噪音，均匀的“唰唰”声儿，特别的舒心，一会儿的工夫，头就给你唰唰理好了，可比手工“推子”好多了，绝对不用担心“推子”夹头发的疼。

那之前，同学们都没有体验过电推子理发，都对电推子发出的均匀唰唰唰声吸引，约上七八个该理发的同学，大家一起感受那种美。理发师傅都技术高超，剃刀抠汗毛，电推子理发唰唰唰，太让人享受了。不知道是唰唰声儿听多了，还是那唰唰唰的刺激太能入灵魂，有去理发的同学，竟然在梦里也梦见了唰唰唰，美美地梦，美美咧嘴，美美地享受梦中的唰唰唰。

说梦话，学唰唰，越梦越是美美哒，一边唰唰唰，一边还吹起了口哨，梦里的口技，更是忘情的，唰唰唰，唰唰唰，唰着唰着，就唰出来以前抱着弟弟把尿的频率，唰出来与梦里呼吸一样的周期。唰唰唰呀，梦里的理发，头上长长的头发，都随着唰唰的娴熟发技，都唰唰理掉了，那个轻松劲儿，那个舒服劲儿，没法形容了。唰唰唰，美美一个小平头，唰唰唰，头上的负担没有了，安逸得很，舒服得很，情不自禁动静越弄越大。旁边睡的人，不知道他已进入理发的梦中享受中，以为他有了说梦话的新创意呢，唰唰唰着，是前奏？还是铺垫中？

被唰唰声儿唰醒的，慢慢知道这是理发的推子声儿，你真能，睡着觉，竟然能吹奏推子的响声，厉害呀厉害。他在梦里唰唰着，有人唰唰配合他，他唰唰几声，旁人贴着他耳朵应和他几声，应着应着，就应出故事了。原来这唰唰唰的声儿，梦里和醒的不一样，梦里的均匀，醒着的造作，人家梦里唰唰的，是一种忘情的享受，醒着人配合的，夹杂着笑呢，唰着唰着，就给人家领下道了，把人家的小弟弟给吵醒了，哗哗哗喷起一股童子尿。

那边还在唰唰唰，这边和着节奏哗哗哗，左邻右铺的兄弟，都被尿雨浇醒了，唰唰唰，哗哗哗，和谐共振足足有两分钟。人家本来老老实实梦里唰唰唰呢，你偏偏给人家配乐成变了味道的声音，尿给引出来了，还怪人家尿床。

唰唰唰的，还有哗哗哗的，迷离迷瞪睁开眼，咋的了?还好意思问，你自己看看，喝多少水呀？下晚自习后，为啥不把尿撒完?都怪理发回来太兴奋，睡前偏偏活灵活现学那唰唰声儿。

尿床太丢人了，尿的人委屈，被尿的恼火，恨只恨，电推子理发那个美，不能享受得太深。为了防止再唰唰，大家相约谁也不许再提电推子，尤其不能学那唰唰的声音。如果实在不能控制梦，老爷庙市场有手工推子理发的，至于那些被尿的被子吗，晒干接着盖呀，童子尿不*，被子吗这句话，忘记谁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