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的虎形象在凌家滩出现。后石家河时期,虎的形象大为流行,有写实虎首、虎首镂空牌饰和虎侧身像,很可能是后石家河典型的獠牙“神人”的动物形象。谭家岭W9:62下为虎首,上部由颈部和背部间的分割平行线及整体形态看,应为简化的蝉,表现的是虎的转化状态和转化能力(图一八,2)。谭家岭W9:60是同一主题更复杂的表现,蝉顶部勾曲,背面有一双圆目,如同W9:4蝉的幼虫,顶部还有双角和残断的冠状物(图一八,3)同样的表现方式也被用于獠牙“神人”头像,此类头像应为良渚时期獠牙兽面的人格化表现。史密森美国艺术博物馆LTS1985.1.276.1号藏品头上部分如倒置的蝉形,颈部有平行横线,身部密布平行竖线(图一八,5);塞克勒艺术馆1987.880号藏品与之相似,尾部有V形缺口(图一八,6)。这样的设计应是对獠牙“神人”的转化状态和转化能力的宣示。
谭家岭W9:28整体为抽象的蝉形,背部凸出典型的后石家河人像。这种没有獠牙的人像应是良渚时期的方面羽冠鸟爪神人,即处于与神鸟合体状态的神巫(经常也是统治者)。此类人像多有羽冠一样的发型,脑后有细长如弯钩的卷发,表现其鸟的属性;面部或如常人,或双目细长,尾梢吊起。此破蝉背而出的人面即为细长目尾梢吊起形,写实而生动地表现了如蝉蜕皮一样蜕变而出的状态,提示我们所有此类面相的人像均意在表现其转变的状态(图一八,4)。
肖家屋脊瓮棺W6随葬11件玉蝉和1件玉蜷体龙形器,谭家岭W9也有大量相关器物,表明后石家河社会上层对昆虫蜕变和羽化能力的重视。
陶寺文化虽然以蜷体龙纹为最高社会等级的标志,但用于个人佩戴的与昆虫有关的玉器目前只有M1449随葬的绿松石蝉(图一七,5)。石峁遗址的石雕与后石家河玉器有惊人的相似性,还发现有后石家河风格的鹰形笄首2件,表明两个文化的密切交流和宗教信仰的相似。
龙山文化西朱封大墓M202中随葬两枚簪形器。M202:1和M202:2是一套组合。M201:1是典型的后石家河风格镂空兽面牌饰,细长的M202:2簪体由连续的如蝉身体的亚腰形和如蝉颈部的平行凸棱组成,可能是对蝉的简化表达。M202:3顶部勾曲,正如谭家岭W9:60的顶部,应是对蝉幼虫的表现,杆部有两个附着雕像,报告称“人面”,实际应为蝉,下部有表现腹部的横线,翅膀部分似未充分展开,也是待变之蝉(图一七,7、6)。
在后石家河文化时期被强化的对昆虫蜕变和羽化能力的信仰及表现方式对二里头文化和商文化都产生了深刻影响。二里头遗址VM3著名的绿松石龙形器的鼻梁上有2枚浅绿色玉器,正是后石家河风格之蝉形器。上部的有尾部分三叉的蝉身和平行横线表现的蝉颈部;下部的两端均分三叉,中部为平行横线,似省略了头部的对蝉(图一九,1),该墓还出有后石家河式鹰笄首。该遗址另有1件玉柄形器(图一九,2),雕出三组蝉与兽面的组合。有学者指出此类柄形器是祼酒之礼的用具,如此,其功能之一当是为酒注入如蝉蜕变一样的功效吧。商代相关器物的情况前文略有涉及,拟另文详述。
致谢:本文为科技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中华文明探源研究整合课题成果,课题编号2020YFC1521608。本文写作得到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方向明研究员、台北故宫博物院邓淑苹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牛世山研究员等学者的大力帮助。邓淑苹先生提供了图一〇:5私人收藏小蜷体玉猪龙的图片。安徽大学吴卫红教授慨允使用凌家滩07M23大玉猪线图(图一〇,1),这是该图首次发表。在此一并深表感谢!
(作者:李新伟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江汉考古》2021年第1期;此处省略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