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杨梅

山水武宁好风光，大江南北美名扬。或许是扬优成势，武宁盛产的杨梅也蜚声天下。每年杨梅成熟时节，四面八方游客纷至沓来，争相参加一年一度的杨梅节。这种赤乌、硕大、可口的杨梅经过人工嫁接培植，提升了品质，增强了口感，成熟时节通过航空快递发到了全国各地。虽然运费远远高过杨梅的价格，但因为它的鲜美口味得到了人们的肯定。

杨梅，在我心里头的份量是很重的，这是我人生感知的第一种水果。在贫瘠的岁月里，我小学毕业还没见过苹果，更没有见过香蕉、芒果之类的时鲜水果。田头地角的黄瓜、番薯、萝卜就成了我们的水果，当然山巅低谷中的番萍子、柿子、猕猴桃、刺萢等野果也是我们必不可少的时鲜。但最难以忘怀的还是杨梅。

在修河以北的幕阜山崇山峻岭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马路西出武宁县城，延伸至幕阜山腹地，甫田就处在这段路线上，南北山岭相对，其间也算一马平川，良田千亩。每年端午节前后，山间杨梅次第成熟，满山满岭如点点红星。只要你有兴趣，只要你肯走出家门，或远或近，或高山或低谷，或深山老林或山洼地头，杨梅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记得周末上山砍柴，草草了事，大家不约而同地采摘起杨梅来了。因为在山间，杨梅树干粗枝密，有的挺拔从容，有的弯曲盘旋。每个人都是爬树高手，每个人都是采摘能手。无论大小男女，都会攀缘上树，上树之前一看颜色红不红，二看个头大不大，三看成色泡不泡，四尝味道甜不甜。碰到一树味道不错的杨梅，伙伴就高声呼喊：快来哟！沁甜的。大家争相上树，或坐于树杈，或攀枝倚靠，或双腿夹枝，或用刀砍枝。大家急不可待地采摘，放到嘴里品尝，不怕酸的闷头就吃，怕酸的边吃边吸气，顷刻之间一树杨梅便到了同伴肚子里了。于是又下树，又在山坡上四处寻找，如是再三，夕阳西下，大腹便便，行走都困难了。

第二天，牙齿酸脆，不能下饭。下午放学大家又相约上山，故伎重演。大家高坐于杨梅树上，玉树临风，喧闹无比，山鸟惊悚，叫声此起彼伏，我们欢声笑语不断。今天在南山，明天又到北山，最高的山峰爬到了老鸦尖，峰顶上树大枝茂，杨梅赤红沁甜。王子坑两边山坡上杨梅树就象人工栽种的，间隔不远就有一株，以致我们称之为杨梅街；白坑山坡上阳光充足，杨梅个大，有些白里透红，我们称为糯米杨梅；塘窝里的杨梅在松树林里，有的青红，有的赤乌，看你的造化。碰巧你会吃到甜中微酸的，不巧时，你尝的都是青涩酸口的。一个杨梅季节里，我们在上课之余，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午，当然顽皮的时候，逃课也溜出校园，爬到后山也可以饱食一顿，尽兴而归。

也许你会问，这个季节里不是还有桃子吗？不是还有李子吗？那个时候是大集体时代，讲究的是大公无私，生产队里几乎没有果树，家家户户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的果树也被砍伐得几乎殆尽。侥幸留存的也屈指可数，都在房前屋后，或在篱笆之内，主人家都看得死死的，你只有望果兴叹而已。实在按耐不住，半夜时分私闯菜园，犬声突起，吓得逃之夭夭。不幸被抓，送到父母跟前，少不了挨顿揍。

所以，我们钟情于杨梅，不仅仅它是一种可以解馋的水果，还是借以放飞自我、释放贫困的快乐。采摘杨梅的时候，我们既不担心别人的凶骂，也不担心父母的呵斥。满山满岭的杨梅，都是那么友好，那么厚道，那么不厌其烦。虽然八九月份还有杨桃，还有八月灿，还有九月黄，还有柿子，但是这些野果藏在深山老林里，可遇而不可求。哪次砍柴的时候不经意间你会惊喜无比。有次砍柴邂逅一树杨桃，我们小伙伴摘下堆了一地，最后脱下裤子，扎紧裤脚，拣个大的，装得满满的，薄暮时分好不容易搬回家。杨桃、柿子这些野果采摘回来，硬梆梆的，咬一口青涩难咽。还要放在空坛里，或者米缸里，或者谷仓里宿几天。过几天忘得九霄云外，要么在坛里腐烂，要么在谷仓里干枯，最后我们都不喜欢摘了。唯独杨梅，我们钟情于此，上得山去，信手拈来，随意品尝，无拘无束。

前不久，一伙年过半百又五岁的同学相聚在婚庆宴席上，大家相约宴后驱车去同学的杨梅园。同学园主极尽地主之谊，安排我们提篮进园，架梯采摘。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大家在杨梅园里尽情品尝、采摘，然后，夫妻俩又安排美味佳肴，大家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归，但却找不回那份童趣和记忆。

四十年前的光景，历历在目。虽然现在足不出户，就能尝尽天下最珍贵的水果。虽然我也喜欢吃新光农场硕大的杨梅，喜欢吃清江时兴的品种东魁，喜欢吃平饶赤乌的黑炭。但我还是要说，我最喜欢、最难忘的是甫田山上随处可见、摘之不尽的野杨梅，因为这种酸涩的杨梅承载了我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