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斯捷尔纳克。
然而我记得纳博科夫的话:“不要去俄罗斯小说中寻找俄罗斯的灵魂,要去那里寻找天才的个体。把目光投向著作本身,而不是其结构背景——也不是盯着结构背景的人们的脸。”
1890年4月,契诃夫准备去萨哈林,他计划写一部有关俄国苦役的书。《每日新闻》称“这是第一个去西伯利亚并从西伯利亚返回的俄国作家。”契诃夫在莫斯科开始整理行装:买了一件短皮袄,一件皮制的军官用的不透水大衣,一双大皮靴,一支转轮手枪,一把供切香肠的猎虎用的芬兰刀。他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在出发前他花了整整一个冬天攻读他在图书馆里能找到的历史、民族学、监狱研究方面的全部著作。
《萨哈林旅行记》作者:[俄] 契诃夫 译者: 刁绍华、姜长斌 版本: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2年1月
然而他肺部出血,他的病无法治愈。这次旅行是艰苦的,泥泞,雨水,暴风,寒冷。在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乘坐火车,再乘坐轮船,沿着伏尔加河和卡马河,从雅罗斯拉夫尔到下诺夫哥罗德和彼尔姆,再转乘火车到叶卡捷琳堡,然后是西伯利亚的骑马旅行。在经历三个月之久的穿过整个俄罗斯的旅行后,契诃夫在苦役岛上工作三个月。1890年9月11日,他在致友人A.C.苏沃林的信件里写道:“我每天早上五点钟起身,很晚才睡下……我已经记下了近万人的情况,换句话说,在萨哈林没有一个苦役犯或移民是我未曾与他交谈过的。”
1895年长篇报告文学《萨哈林旅行记》出版,次年完成剧本《海鸥》。这一年莫斯科艺术剧院(又称亚历山大剧院)成立,10月17日首次演出,以《海鸥》开场,这是俄国戏剧史里程碑;1899年,契诃夫开始吐血,在莫斯科一家医院住了两个星期,随后至法国医治。同年卖掉庄园,在雅尔塔建一幢别墅,进行气候疗养;1900年当选科学院文学部名誉院士,这是当时俄国作家的最高荣誉。莫斯科艺术剧院全体人员专程到雅加达为他演出其剧作。
1904年6月到德国医病,7月2日夜间,在德国疗养地巴登威勒去世。契诃夫的遗体运回莫斯科,9日葬于新处女修道院墓园。“这个被莫斯科深爱着的作家的灵柩是放在一辆绿色货车里运来的,”1904年高尔基在他的札记《文学写照》里写道:“伴送契诃夫的灵柩的人至多不过一百人的光景……老年人带着一种不相信的神情咳着嗽。天气很热,尘土又多。一个肥胖的巡官骑着一匹又白又肥的马威武地走在送葬行列的前头……”
1901年,契诃夫(右)与托尔斯泰(左)、高尔基。
重读契诃夫,我会想到高尔基。高尔基1868年出生,逝于1935年。早年生活贫困,他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以及剧作《在底层》流传甚广。契诃夫与高尔基的人生际遇与文学命运有着惊人的相似,如果将他们比喻为俄罗斯文学夜空的两颗星辰,应该是恰当的。列夫·托尔斯泰生前毫不掩饰对两位青年才俊的欣赏,契诃夫和高尔基时常赴托尔斯泰的庄园府邸做客,他们或者喝酒闲聊,或者骑马打猎。有一天托尔斯泰情不自禁打电话给契诃夫说:“今天我过得多么好!我的灵魂非常快乐,所以我也希望您也快乐!特别是您!您是个好人,很好的人!”契诃夫辞世时,托尔斯泰接受俄罗斯的《罗新报》采访说:“契诃夫死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除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家外,我们失去了一个美好,真诚和正派的人,谦虚,可爱的人。”
然而契诃夫与高尔基的个人际遇和文学命运是如此的迥异。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历史在他们身后发生巨变,他们成为俄罗斯文学的两极。
“契诃夫从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并不是因为他对旧体制里平民生活困境漠不关心,而是因为他觉得政治活动不是他命里注定的道路,他也在服务民众,只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
《俄罗斯文学讲稿》作者:[美]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译者: 丁骏 、 王建开 版本: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8年6月
1945年,从欧洲结束流亡来到美国的纳博科夫,在康奈尔大学开设课程《俄罗斯文学》,他在讲台上面对年轻的学子讲授他理解的契诃夫:“他认为首先需要的是公正,毕生都在大声疾呼反对种种不公;只不过他是在以作家的身份反抗。契诃夫首先是个人主义者,是艺术家……契诃夫的鸽灰色世界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英国政治学家以赛亚·伯林称高尔基为“那个伟大时代唯一幸存下来的古典作家”。伯林曾经如此评价上世纪20年代的高尔基:“高尔基直到1935年才逝世;而只要他还健在,就会利用其巨大的个人权威和声望保护一些杰出的引人注目的作家免受过分的监管与迫害;他自觉地扮演着‘俄国人民的良心’的角色,保护着有前途的艺术家免遭官僚统治机构的毒手。”
作者/夏榆
编辑/袁春希
校对/杨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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