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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之美食,清淡、鲜香、适味、海山、多法这六个词大概可以概括其特点。清淡指口味,少咸而重原味;鲜香指的是讲究食材的新鲜度,并且在烹制时既注重原味保持也追求食材混搭自然催生的但并不夸张的香味;适味,就是酸甜苦辣咸均适中为宜,不多也不少;海山,说的是闽南依山靠海,闽南菜自然擅制山珍与海味,而相比其他地方,巧烹海鲜更是其一大特色也;多法,指的是闽南美食的烹制技法兼容并蓄,多种多样,只为求以味为纲的色香味形之最大化;
中华文化博大而精深,而文字与美食大概可以算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作为中原河洛文化的继承与发扬者,闽南人的母语河洛语(闽南话)与闽南美食自然散发出其与中华母文化息息相关的文化魅力,那我们就一起来看看到底有哪些美食关键字,透过这些关键字我们对河洛闽南文化又会有什么样的一个特别感知呢?
总体来见,闽南人的饮食口味偏清淡,盐的摄入量在国内属于较低水平,无论日常三餐或饭馆餐厅的酒菜大抵上皆如此。而说到清淡,就一定得说到一个关键汉字“井”,井就是河洛语表示清淡意思的jiaN的汉字本源字。
井,原本写作丼,穴地出水曰井。而井水就是地下水,在古代一般来讲就是指清净的水,所以井也用来表示清淡,古籍【釋名】就有“井,淸也”的解释。井在【唐韻】【集韻】【韻會】【正韻】等古韵书里均为子郢切,即发精聲。精的河洛语文读音为jing,如“精神jing xin”,而白话音就为jiaN,如“妖精 yao jiaN”。所以“井”的白话音为jiaN无疑,而本义的“井”的河洛语白话音为jehN,和表清淡的jiaN有一些发音的小差异,这也是普遍存在的同字而以音别义的语言现象。当然,汫作为井的衍生字,作为河洛语表示清淡的jiaN的本字也是合乎话语原意的。
在上古前秦时期,汉字数量还比较有限,往往用一个字来表示多个意思。而被称为古汉语活化石的河洛语,就是这样用一个现代人几乎想象不到的“井”字来表达淡的意思,几千年不变,何等神奇也。
说到美食,先从热源说起。承袭中原河洛正韵的河洛语(闽南话)大多数情况下总是使用同义复词的第一个字,燃烧也不例外,闽南人说“燃火hiaN hui/hei”而不说烧火。燃的河洛语白话音为hiaN(N表示上鼻音),文读音为lian/zian,如烧开水叫做“燃滚水 hiaN gun jui”,烧柴火称“燃柴 hiaN ca”,烧焦烧糊了的说法为“燃得臭火焦 hiaN ga cao hui/hei da”,三国曹植的诗句“煮豆燃豆箕,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很熟悉,其中的燃豆箕和燃柴火是一样的用字与语法。而烧,河洛语音为xio,在河洛语是用来表示烧起来了或温度高、烫的意思,比如草儿烧起来了、烧烫烫等。
鼎是中国最古老的金属烹煮器具与王权礼器,众所周知。而历经几千年,闽南人依然不改河洛古音,仍然执着地用“鼎diaN”来称呼用于做菜的开口铁锅,这或许与闽南人先祖从中原河洛迁移过来的时候(主要在唐初与唐末)中国还没有炒菜有关吧。而“锅儿 wei/ei ar”则专指陶制或金属制的带盖的用于炖、焖或煲的锅,与普通话统称锅有所不同。(N表示河洛语的上鼻音,是上古汉语的发音特征,今天普通话的后鼻音很多都是由上古汉语的上鼻音演变而来的,这也是闽南人说不好普通话后鼻音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对河洛古音的执着是时至今日依旧使用筷子的古称“箸”,箸的河洛语音为di/du/dir,这个文言文常见而普通话白话文已经近乎消失的汉字,依然天天被由所有河洛语母语者挂在嘴上而未曾被遗忘。
民以食为天,离乡不离腔,吃着火锅唱着歌,鼎与箸二字几乎就是中原河洛文化在闽地得以传承的最好的写照。
青烫 / 白灼
闽南饮食讲究新鲜与原味,首当其冲的烹调技法就是最简单的白水灼烫,称“青烫qiN/qiaN teN”或“白灼beg sa/qio”。
“青烫”二字在闽南菜馆的菜单上往往被写作“生烫”,其实生烫是以普通话思维来书写的,并没有忠实于河洛语的原音与原意。青,成长中而未成熟曰青,青年即未成年也。青的河洛语白话音为qiN或qiaN,文读音为qin,青烫即意味着把还是生的新鲜的未熟的食材置于烧开的白水中灼烫片刻即捞出。而“生”的河洛语白话音为saN或siN,并非qiN或qiaN,所以从河洛语话语原意来讲,“生烫”当写作“青烫”方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