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钟雨恒 陈羽啸

和余东风的采访约在四川体育职业学院的五人制足球场边。周一下午2点半，足球场没有训练，一旁的跑道偶有人经过。两把椅子，一架摄像机，聊天就这么简单地开始了。

前一日，余东风才从内蒙古出差回来，一年365天，他的工作基本上呈饱和状态。“今天去这个城市，明天就去那个城市。”和记者打过招呼后，余东风把烟头掐灭，坐了下来，“13号要到遂宁参加女足的总结大会，晚上又要赶去绵阳，那边有个5天的培训班开课。估计到明年一月份，都没得啥子休息。”说这话时，迈入花甲之年的他身上依旧散发着股年轻人的豪气，发间的银丝和脸上的沟壑增添了几抹传奇感。

毫无疑问，这位四川足球教父级的人物身上，有讲不完的故事，无论是哪个年代的球迷，都值得一听。谈话间，余东风语调轻松，语速极快，有问必答，说到激动处，他会笑着眯起眼睛，似在时光的缝隙里找寻那段江湖岁月......

见证第一声“雄起”

魏群的点球是个“意外”

一个月前，2020－2021赛季中甲联赛开幕式在成都双流体育场举行。26年后的这个雨夜里，中国职业足球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江湖远去，无论这些年四川足球经历了多少浮浮沉沉，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提起，仍能撩拨万千心绪。

1994年的成体中心，甲A联赛揭幕战，升班马四川全兴挑战十冠王辽宁队。赛前，几乎没有人看好这支球队，包括主教练余东风。“集训打辽宁都是输好几个球，当时想的是这场比赛少输两个就算赢！”

第一次听到5万球迷的呐喊声，只有34岁的余东风手心里面攥出了汗，“紧张，太紧张了。上去我们还是以防守为主，没有想到的是，队员都非常兴奋，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出来了。”

关于那粒载入史册的点球，还有个细节。余东风回忆道，起初魏群并不是主罚的第一人选。“应该是孙博伟、刘斌这些老队员去罚球的，但他们在那种紧张的状态下有些迟疑。魏群还很年轻，他走过去拿起球就准备罚，我当时心里也在打鼓啊，他行不行？但是考虑不到那么多了，结果，魏群一罚就罚中了！我们最终和辽宁1：1打平，魏群也一球成名。”

征战甲A的首个赛季，在还是“少帅”的余东风的带领下，四川全兴获得了第六名的不俗成绩。从此“雄起”声传遍全国，四川足坛掀起“黄色狂飙”，成都也赢得“金牌球市”的美誉。“那段时间坐出租车，司机基本上都不愿意收我钱”，余东风摆了摆手，说道。

听到第一声“下课”

被几个记者扶到休息室

那些年，提起四川全兴，提起余东风，有几个关键词是绕不开的。比如，“下课”。

年轻一代的球迷大多不知道，现在响遍全国足坛的“下课”，第一声就是喊给1995年的余东风的。“95赛季打徐根宝执教的上海申花，我们一直没有进球，下半场开始没多久就有球迷在看台上喊‘余东风，下课’！我脑袋一下就蒙了，5万人朝着你一个人喊‘下课’，哪个遇见过这种场面。赛后，我是被几个老记者扶到休息室的，比喝醉酒还麻烦。”20多过去，早已听惯“下课”声的余东风回忆起那一幕，显得云淡风轻，“后来比赛只要我们不进球，球迷就叫我‘下课’。慢慢地又发展到全国。现在看来，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名词。”

从1993年到1997年，余东风给全兴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被球迷称为“甲A不倒翁”。在他看来，作为主教练，就要经得起非议，扛得住压力。“‘成都保卫战’应该是我执教生涯里面最困难的时刻了。压力大的时候就使劲训练，队员都说‘老哥疯了’。当时也想过，一旦降级我就辞职不干了，但身后的一帮队员怎么办？大家友谊早就很深厚了。最后能够保级成功的关键也在于我们能全力以赴，打出了自己小、快、灵的风格和特色。”

笑称“球员难管”

窗子安上防护栏

1993年底正式走上全兴帅位之前，33岁的余东风只是球队的助理教练。在他的执教下，全兴先后向国家队输送了魏群、邹有根、马明宇、姚夏等多名队员。年轻的他如何管理这批球星？对于这个问题，余东风谈起来颇有“心得”。“他们都叫我‘老哥’，虽然我经常骂人、发飙，但队员们认可我，也比较听话。”话虽如此，但余东风也承认：“确实太难管了。”

余东风回忆道，以前球队都住在一个大院里，教练组每人轮流值两晚班，和队员同吃同住。“最恼火的就是比赛期间我值班的时候。每次当我注意到楼下停着车，里面的司机见到我就把头埋起，我就晓得肯定是来接球员出去的了。我把大门锁了，他们悄悄从4楼翻出去，第二天又不承认。”

为了解决球员的“睡觉难题”，余东风干脆想了个“狠招”。“我借有人要‘偷‘全兴服装这个事，把窗子都安上防护栏，再用大的铁链、绳子拴上。就这样了都还是管不到，还是要出去”。

话虽如此，再谈起昔日弟子，余东风仍觉得自己当年对他们有些过于严厉，“其实到比赛前两天，没有一个人是通宵不归队的。骂也骂了，钱也罚了，要跟他们说个对不起。”

继承川足的“魂”

四川足球需要精神领袖

去年刚刚退休的余东风，被四川省足协返聘，主要从事足球青训教练的培养工作。“从现在开始到人生尽头，只要我还走得动，我就想为中国足球，四川足球培养更多的教练员，运动员。把‘雄起’这面大旗继续扛下去”。

谈到正在征战中甲的优必选，这位“老大哥”也有自己的看法，“我是球队的顾问，一直在关注。现在成绩不好，我认为要好好总结，还没有打出四川人的特色。一支球队，一位运动员的培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从这个角度来看，优必选还需要时间，我希望他们能够保级成功。”采访中，余东风多次提到，四川足球需要球星，需要一位精神领袖。“把我们四川人的风格，‘雄起’的精髓——不屈不挠，团结拼搏，继承发扬。这就是川足的‘魂’所在，现在还差了那么一点”。

采访的最后，余东风大手一挥，发出爽朗的笑声，“全兴的故事是摆不完的，每个人都可以出本书啰。”言罢，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起身后的椅子，几步快速朝外走去，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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