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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摩勒是否真有其人(摩勒知道真实身世)

来源:原点资讯(www.yd166.com)时间:2022-11-30 00:03:26作者:YD166手机阅读>>

第三十八回 喜见娇儿疑梦境 惊闻良友困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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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石峰与玉树峰遥遥相对,出了金碧宫,就可以远远望见玉树峰顶的玉皇观,可是走起 来却很费劲。段圭璋一行人等,都有上乘轻功,如紧脚程,但到了玉皇观前,也已是将近黄 昏时分。

  段圭璋满怀欢悦,上前叩门,朗声说道:“段某践约而来,请见主人。”哪知叩门几 次,里面竟然毫无声息,与上次一模一样。段圭璋顿起疑云,心里想道:“莫非是空空儿等 得不耐烦,已先走了?但我虽说来迟,也还没有过期呀?嗯,莫非,莫非……”

  他疑心方动,窦线娘已抢先说了出来:“我说空空儿不可靠,你看,还不是与上一次一 样——又一个骗局!”

  铁摩勒十分难过,说道:“空空儿怎能这样?我与他理论去!”就在窦线娘冷笑声中, 他一掌震开了观门!段圭璋忙道:“你不可鲁莽。”他仍然守着客礼,进了大门,立于阶 下,再一次通名禀告道:“段圭璋远道来迟,请主人恕罪,允予接见。”

  话声未了,忽听得一声长笑,愤然间但见剑光一闪,一柄亮晶晶的匕首,刺到段圭璋面 门。

  段圭璋大吃一惊,一个“盘龙绕步”,疾忙一掌推去,只昕得“嗤”的一声,半条衣 袖,已给匕首削下。

  段圭璋喝道:“空空儿,你——”这“你”字刚刚出口,空空儿的短剑就划到了他的面 前。

  段圭璋气得七窍生烟,霍地一个“风点头”,宝剑亦已出鞘,一招“横架金粱”斜削出 去,空空儿似是识得宝剑的厉害,一溜烟似的从段圭璋身旁掠过,段圭璋这才缓过口气,把 未曾说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空空儿,你,你还是人吗?”

  空空儿侧身进扪,冷冷说道:“你胜得了我,自有分晓!”话声未了,嗖、嗖、嗖,已 是连发三招,当真是疾逾飘风,匕首所指,不离段圭璋要古穴道,冷电精芒,耀眼生缬,迫 得段圭璋东躲西闪。

  幸亏段圭璋也是惯经大敌之辈,退了几步,猛地使出一招硬碰硬的打法,宝剑抡圆,剑 光暴长,疾圈过去,大声喝道:“段某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拼了!”

  段圭璋深知空空儿的本领远在他上,他这一招其实是以攻为守,哪知一剑削出,空空儿 竟然不敢招,架,一个筋斗便倒翻开去,同时“嘤”的一声叫了出来,那声音竟似带着几分 怯惧。

  段圭璋不禁大为诧异,在他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本来也估计到空空儿不会和他硬拼,但 以空空儿的本领,却尽可以移形换位,从另一个方向向他攻击,他绝对料想不到空空儿竟然 弄到要在地上翻滚躲避,狼狈不堪,而且还会叫出声来!

  可是这只是刹那间的现象,就在段圭璋疑心方起,一怔之下,还未来得及再度进招之 际,猛听得空空儿一声喝道:“你看我这招移星摘斗!”在地上一个盘旋,倏然间弓身一 跃,果然便是一招“移星摘斗”,短剑直指到段圭璋的面门!

  本来,在对敌之际,先说出自己所要使的招数,无异教对方如何防御,但一来由于空空 儿的身法太快;二来也由于段圭璋不敢相信,哪知空空儿却真的是使出这一招,而这一招又 的确是最恰当的一招。待到段圭璋心中一凛,闪身还击之时,只听得“唰”的一声,空空儿 的匕首又已在他的肩头划过,挑破衣裳,只差半寸,险险就要挑了他的琵琶骨。

  铁摩勒忍不住就要拔剑而起,韩湛忽地将他一按,低声说道:“事有跷蹊,你休妄 动。”

  空空儿一招见效,以后接连进招,一气呵成,有如流水行云,得心应手,轻灵翔动,超 妙绝伦,把段圭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在旁人看来,段圭璋已是险象环生, 但在段圭璋心中,却有个奇异的感觉,空空儿的招数虽然精妙,身法也极轻灵,但功力却似 不及从前,不知他是故意留情,还是真的如此。

  韩湛按得住铁摩勒,却按不住窦线娘,她早已静待时机,这时段圭璋正好又使出一招凶 猛的招数,空空儿仍然不敢和他硬碰,就在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之际,窦线娘急拽弹弓,噼噼 啪啪,一连串弹子打了过去,空空儿东跳西闪,弹子全部落空,可是也已显出有点手忙脚 乱。

  窦线娘大喜,心道:“想不到空空儿的技艺已然生疏了!”一跃而前,立即展开“金弓 十八打”的家传绝技,夫妇联手,果然主客易势,占了上风,反转来把空空儿打得只有招架 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韩湛忽地悄声说道:“你瞧这空空儿的身材似乎太矮小了。”空空儿的身材本来矮小, 因此铁摩勒一直没有留意,这时听了岳父的话,留心一看,果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个空 空儿似乎比他以前所见的空空儿还要矮小几分。

  铁摩勒方在疑惑,只见场中形势已是大变,原来窦线娘恨极了空空儿,她一占了上风, 得理不饶人,竟然招招都是*手。刚才是空空儿着着进迫,现在却是她咄咄迫人,空空儿东 跳西闪,已显得有点慌张之态。

  激战中窦线娘使出穿花绕树身法,忽地欺身进击,一招“雁落平沙”,金弓朝着空空儿 的脖子,自上而下一拉,要是给她的弓弦拉实,空空儿的脖子非折断不可。

  空空儿头颈一侧,叫道:“看我这招草船借箭!”匕首斜斜翘起,倏然间贴着弓弦反削 过去,但听得“嗤”的一声,窦线娘的半幅衣袖也给削去了。

  可是窦线娘却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她的“金弓十八打”变化无穷,空空儿没有刺中 她的皮肉,她的弓弦猛地往外一“蹦”,“啪”的一声,已“割”着了空空儿的脸皮。

  段圭璋忽然惊叫道:“线妹,住手!”你道他何以如此惊惶?原来空空儿侧头发招之 时,正好面向着段圭璋,窦线娘看不见,他则看得分明,空空儿的嘴巴并未张开,但却有声 音发出。显然这个人并不是空空儿,真的空空儿正伏在暗处,指点他使这一招“草船借 箭”。段圭璋猛地心中一动,这才不由得叫出声来!

  双方动作都快如闪电,待得段圭璋出声,已经迟了。窦线娘的弓弦已划破了空空儿的脸 皮,一时之间,收手不及,还要往下割去!

  就在这一瞬间,窦线娘但觉眼前人影一闪,手上突然一轻,随即听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窦线娘手上的金弓已给人夺去。她疾退三步,定睛看时,只见两个“空空儿”立在一起,一 个空空儿手上拿着她的金弓,另一个空空儿正伸手将自己的“脸皮”撕下,原来是张根薄的 人皮面具,面具被弓弦割破了,他却未有受伤,露出了本来面目,只是个稚气未消,十岁左 右的孩子。

  这一瞬间,段圭璋夫妻全都呆了。只听得空空儿笑道:“我没有骗你们吧?你们的孩子 是不是已练成了绝世武功?”又说:“师弟,这两个人就是你的爹娘了,你还不快去拜见爹 娘!”

  段圭璋热泪盈眶,迎上前去,张开双臂,那孩子投进了他的怀中,说道:“爹,娘,恕 孩儿认不得生身父母,刚才令你们受惊了。”窦线娘这时方始走过神来,连忙也抢上前去, 将孩子揽住,说道:“好孩子,我没有伤着你吧?”空空儿笑道:“师弟,把这把金弓还给 *妈吧!窦女侠,这回你不会再骂我了吧?”

  窦线娘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有几分气恼,却也有几分感激,只好默然接过金弓,一声不 响。铁摩勒道:“空空儿,你也未免太恶作剧了!”空空儿笑道:“要不如此,段大侠怎知 他的儿子十年来遭遇如何,成绩怎样?再说,这场恶作剧也还不是我的主意。”

  段圭璋心中一动,想起以前空空儿对他说过的话,说是另有异人收他的儿子为徒,而刚 才又听得他叫自己的儿子做“师弟”,心中颇觉奇怪,暗自想道:“藏灵子早巳死了,据韩 湛所云,藏灵子又并无同门兄弟,他们这师兄弟的称呼却是从何而来?”

  窦线娘却无心去想这些,搂着儿子,说道:“你失踪了十年,想死了为娘的了。好孩 子,难为你已练成了一身武功,明天就随爹娘回去吧。还有一个人,是你一定要见的。”段 克邪现出迟疑的神气说道:“妈,这个么,孩儿还要问过师父。”窦线娘道:“啊?你另外 还有师父?”她只当儿子的武功是空空儿教的,现在才知道不是。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哈哈笑道:“克邪,你见了爹娘,还没忘记师 父。不枉我收你为徒。”只见一个扶着拐杖的老妇人,已颤巍巍的向他们走来。

  韩湛“啊呀”一声,连忙迎上前去,施礼说道:“归夫人,多年不见,你的精神更好 了!”原来藏灵子的俗家名叫归方震,这个老妇人正是他的妻子。

  归夫人道:“小韩,你也还没有什么老态呵!难得你今日也来到此间。你看,我收的这 个徒弟,可比得上方震的徒弟么?”

  空空儿忙道:“当然是师弟比我强得多,我像他这般年纪,还只会上树捉雀呢。”韩湛 道:“你教徒弟确是比尊夫高明,这孩子现在已是强爹胜祖,再过十年,那还了得?要是方 震还在,也——定向你认输的。”

  归夫人又哈哈大笑,说道:“段大侠,我未得你们夫妇同意,就将这孩子留了十年,是 有点不近人情,但我已将我一身的本事传了给他,想来也可以将功赎罪了。”

  原来藏灵子和她本是一对很好的夫妻,只因彼此都有好强争胜的脾气,以至中道乖离, 他的弟子空空儿已名满天下,归夫人一面是怀念亡夫,同时却又起了个古怪的念头,想和丈 夫再“斗”一次,争一口气,自己也教出个好徒弟来。这个感情,其实也是基于她对丈夫的 思念。

  恰好那时空空儿将段圭璋的儿子掳来,这孩子又长得十分可爱,她一见之后,便把这孩 子要了去,她怕孩子的父母不依,故此不许空空儿说明真相。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之后,窦线娘只有喜出望外,哪里还敢埋怨,段圭璋道:“多 谢归夫人对这孩子加惠成全,我们夫妇没齿不忘。请夫人准许我们将他领回去。”

  归夫人道:“他是你们的孩子,当然应该回到父母身边。可是在他离开之前,我还要他 给我办一件事。”段圭璋道:“有事弟于服其劳,请夫人吩咐他便是。”

  归夫人道:“克邪,你去给我*一个人!”

  段圭璋吃了一惊,段克邪转着一双黑白的小眼珠,声音有点颤抖,问道:“师父,你要 我*什么人,我,我有点害怕!”

  归夫人道:“我正是要你练练胆子。”接着说道:“听说精精儿已逃到金碧宫,求庇于 转轮法王了。空空儿,你陪克邪去走一趟,将精精儿的首级取回来见我。你给克邪掠阵,我 要克邪亲手*他。”

  空空儿脸色青白。归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你可知道,你师父已死,你本来就应 该负起这清理门户之责的。”

  归夫人又道:“我知道你与精精儿自幼相处,情份太深,不忍叫你亲自下手,所以才要 克邪为你代劳。但你可要小心,克邪若给精精儿伤了一根头发,回来我就问你。”

  空空儿道:“要是转轮法王不依呢?”

  归夫人冷笑道:“他敢?你可以对他说这是我的命令,要是他敢道半个不字,我去毁了 他的金碧宫!他也应该知道,我丈夫生前处处让他,我却是不肯让人的。哼,他大约以为我 早已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敢收留精精儿。”原来归夫人中年与丈夫分手,她另有住处,这回 是为了交还段圭璋的儿子,才到玉皇观的。

  空空儿无可奈何,只好领命,归夫人又吩咐段克邪道:“此去不比刚才,刚才你是与父 母试招,你既然事前不知,我却是吩咐过你不许伤人的。这次我是要你去取精精儿的首级, 你务必要狠毒心肠,下得辣手。”

  段圭璋暗暗皱眉,心里想道:“这归夫人武功虽高,究竟乃是邪派。幸喜我儿天性纯 良,不过自幼跟她,只怕也沾染了些邪气了。”但他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出来,只 好眼睁睁的看着空空儿和他的孩子出去。

  归夫人道:“你们走了这么多山路,肚子想必早已饿了。”吩咐观中老道备上斋饭,便 邀段圭璋等人人席。

  段圭璋夫妇虽然知道有空空儿陪伴,他们的孩子绝不至于吃亏,但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食难下咽。归夫人却和韩湛谈笑风生,毫不在意。直到晚饭过后,她才皱起眉头道:“已过 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韩湛道:“待我去看一看如何?”归夫人道:“不必。嗯,你刚才说到的那个人是谁? 他一举手而把两边的烛光全部灭了,虽说有点取巧,这份功力却也不容小视呵!”原来韩湛 一直在叙述妙慧神尼、磨镜老人与转轮法王在金碧宫比武的事情,刚刚说到牟沧浪突如其来 的一节。

韩湛笑道:“这个人么,说起来他的师门倒与尊夫有点渊源——”刚说到这里,归夫人 忽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出,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只觉微风飒然,那牟沧浪已进了屋子,以韩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觉他是何时来的。归 夫人更是惊诧。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来人竟似毫无所觉。

  牟沧浪施礼说道:“扶桑虬髯客再传弟子牟沧浪谒见归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韩老先生 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晚辈。”

  归夫人怔了一怔,连忙说道:“牟先生不必多礼,拙夫二十年前曾到过扶桑岛向尊师请 教,你我只应以平辈论交。”

  牟沧浪道:“那时我还只是三岁小童,论德论齿,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辈之礼 见过归夫人。归夫人见他谦抑自下,甚为好感,还了一礼,然后问道:“牟先生到此,可是 奉了尊师之命,有何指教么?”

  牟沧浪道:“家师差遣我到玉皇与金碧宫谒见归夫人与转轮法王两位前辈。我因路近, 先到/—;碧宫,始知玉皇观与金碧宫失和,是以晚辈不揣冒昧,想来作个鲁仲连。”

  归夫人道:“啊,原来你是作鲁仲连来了,可是那转轮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 他不赔罪求和,我是实难遵命。”

  “哦,空空儿,你回来了?”原来正在牟沧浪与归夫人说话之间,空空儿与段克邪手携 着手,已从外面走进。

  归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儿的首级呢?”空空儿取出一个拜匣,说道:“请师娘恕 罪,精精儿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来复命。转轮法王自知理亏,写 了这赔罪的拜帖,命我转呈师娘。”

  归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沧浪从旁劝说,气便消’了,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礼尚往 来,你明日也拿我的贴子去回拜他吧。至才说到的那个人是谁?他一举手而把两边的烛光全 部灭了,虽说有点取巧,这份功力却也不容小视呵!”原来韩湛一直在叙述妙慧神尼、磨镜 老人与转轮法王在金碧宫比武的事情,刚刚说到牟沧浪突如其来的一节。

  韩湛笑道:“这个人么,说起来他的师门倒与尊夫有点渊源——”刚说到这里,归夫人 忽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出,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只觉微风飒然,那牟沧浪已进了屋子,以韩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觉他是何时来的。归 夫人更是惊诧。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来人竟似毫无所觉。

  牟沧浪施礼说道:“扶桑虬髯客再传弟子牟沧浪谒见归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韩老先生 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晚辈。”

  归夫人怔了一怔,连忙说道:“牟先生不必多礼,拙夫二十年前曾到过扶桑岛向尊师请 教,你我只应以平辈论交。”

  牟沧浪道:“那时我还只是三岁小童,论德论齿,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辈之礼 见过归夫人。归夫人见他谦抑自下,甚为好感,还了一礼,然后问道:“牟先生到此,可是 奉了尊师之命,有何指教么?”

  牟沧浪道:“家师差遣我到玉皇与金碧宫谒见归夫人与转轮法王两位前辈。我因路近, 先到/—;碧宫,始知玉皇观与金碧宫失和,是以晚辈不揣冒昧,想来作个鲁仲连。”

  归夫人道:“啊,原来你是作鲁仲连来了,可是那转轮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 他不赔罪求和,我是实难遵命。”

  “哦,空空儿,你回来了?”原来正在牟沧浪与归夫人说话之间,空空儿与段克邪手携 着手,已从外面走进。

  归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儿的首级呢?”空空儿取出一个拜匣,说道:“请师娘恕 罪,精精儿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来复命。转轮法王自知理亏,写 了这赔罪的拜帖,命我转呈师娘。”

  归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沧浪从旁劝说,气便消’了,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礼尚往 来,你明日也拿我的贴子去回拜他吧。至于精精儿我却不能让他畏罪潜逃,我限你在三年之 内,将他捉回来见我。”

  段克邪嘻嘻笑道:“牟大哥,你的轻功比我的师兄还要高明,我服了你了!”

  牟沧浪道:“那是你师兄故意让我的。若然真个比试,在百里之内,我或许赶得上你的 师兄,在百里之外,我是决比不过他白勺。”

  归夫人道:“牟先生,你是长辈,他们功夫有不到之处,望你指点指点他们,不要助长 他们的骄气。克邪,你应该叫牟先生做叔叔,不是大哥。”

  段克邪道:“这是,这是牟大哥,嗯,牟叔叔要我这样叫他的。”他一路上叫惯了“大 哥”,一时间改不过口来。

  牟沧浪笑道:“我与令徒一见投缘,咱们各交各的,夫人,你不必拘执了。令徒是天生 的学武资质,我结识了这位小兄弟,高兴得很呢!”

  段克邪道:“这位牟大哥很好玩,他还会魔术呢!”归夫人笑道:“哦,他教会了你什 么把戏?”

  段克邪道:“不是耍把戏,我和他玩打手掌的游戏,他在我的掌心拍了几下,我便全身 发热起来,但却舒服得很。过后,他叫我跳上一棵树上捉雀儿,那棵树很高,鸟巢在树顶, 我说我一定跳不上去的,爬上去我就会。他说:你放大胆子试一试吧。我一跳,奇怪,果然 跳上去了,可惜捉不到雀儿,只掏了两个雀蛋。”

  归夫人又惊又喜,笑道:“克邪,还不赶快谢牟先生,他已给你打通了窍陰玄关,你这 一生受益不尽。”原来若要修上乘内功,就必须打通窍陰玄关。归夫人这一派的武功虽然厉 害,但所学的却不是正宗的全功心法,要打通窍陰玄关,最少得有—卜年以上的功力。如今 牟沧浪以师门秘法、无上玄功给段克邪打通了窍陰玄关,以后段克邪修习上乘内功,就可事 半功倍。

  段克邪哪里知道其中关系,听了师父的吩咐,依言便给牟沧浪叩头,牟沧浪哈哈笑道: “小兄弟,做哥哥的没有什么更好的见面礼给你,正自惭愧呢。过几年你长大了我再来看 你。”

  牟沧浪走后,众人都向段圭璋夫妇祝贺,一贺他们骨肉团圆,二贺他的儿子得此奇遇, 前途无限。归夫人笑道:“这孩子的武功虽未大成,但此去江湖,差不多的也尽可应付 了。”这话语即是允许段圭璋携他回去。段圭璋欢喜无限,再次向归夫人拜谢。

  众人在玉皇观住宿一宵,第二天一早,便向归夫人告别。归夫人亲自送了一程,疼了孩 子几回,这才挥泪而别。

  段圭璋等人归心似箭,兼程赶路,不消一个月,就进了玉门关。这几个月来,他们久已 不闻战汛,到了玉门关后才知道一点前方的军情。

  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安禄山虽然被儿子所弑,但史思明继起,贼势仍很猖獗,目下正分 兵三路,一路攻掠河北诸邵,指向灵武;一路攻打睢陽;一路留在范陽平卢境内,扫荡后方 的义军。幸在郭子仪的新军已经练成,听说也已分兵两路去救灵武和睢陽了。

  他们得到了这些消息,便在路上商议。铁摩勒问道:“金鸡岭是义军总寨,可不知南师 兄还在金鸡岭么?”韩湛道:“我离开金鸡岭的时候,南大侠已奉郭子仪之令,回转睢陽, 帮张巡守城去了。”铁摩勒心中稍宽,说道:“张巡乃当代将才,又与郭子仪互相呼应,想 可无虑。”韩湛道:“我与辛寨主有约,要去金鸡岭助他一臂之力。现在看来,三路之中, 其他两路都有外援,却是金鸡岭的形势最危,摩勒,你和我一道吧,先助义军突围,若是睢 陽危急,再救睢陽。”铁摩勒虽然挂念师兄,但权衡缓急,而且韩湛的策划也正是兼顾两 方,便依了岳父之议。韩湛又道:“段大侠,你是薛嵩、聂锋两家的救命恩人,他们既在朔 方,你还是以到朔方为是。一来可以劝说他们二人出兵,二来也可了你的私事。”当下,议 计已定,韩湛父女翁婿一路,便与段圭璋夫妻分手。

  段圭璋心急如焚,兼程赶路,可是从玉门关到朔方,还有三千多里,路途又不好走,他 们只凭着两条腿,走了将近一个月,方始踏进临淮境内。该地距离朔方六百余里,离睢陽却 只是三百里左右。

  时节将近中秋,天气仍很炎热,这一日他们冒着骄陽,脚步仍是不敢稍缓。他们连日奔 波,窦线娘走了半天,已有点气喘,反而是段克邪这孩子精神最好,经常走在父母前头。窦 线娘大为欣慰,忍不着夸奖她的儿子,段克邪笑道:“我算得什么,我的师兄才厉害呢,据 说他可以日行千里。我的师父总希望我超过师兄,但看来在轻功上我是绝没办法超过他 了。”

  走了一程,段克邪忽地问道:“爹,这些天来,我常常听你说南大侠的故事,说当世只 有他才不愧大侠二字。现在到了此地,既然离睢陽较近,为什么不先去看看他,却要这样着 急赶到朝方作甚?”段圭璋心中一动,想道:“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窦线娘却笑道: “孩子,你不知道,咱们赶往朔方,有一大半是为了你的缘故!”

  段克邪道:“怎么是为了我的缘故?”窦线娘笑道:“我带你去会一位小朋友,她是个 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你见了她,一定欢喜她的。”段克邪问道:“她懂得武艺么?”奏 综娘道:“她是妙慧神尼的徒弟,不但会舞刀弄剑,还会弹琴念书,懂得的东西比你还多 呢。”段克邪从未有过年龄相若的朋友,听了十分高兴,但又有点担心,说道:“妈,你说 她这样好那样又好,那你怎知她肯不肯和我交朋友?”窦线娘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 了,她不但会和你做朋友,而且一生一世她邢不会与你分开。”段克邪莫名其妙,眨眨眼睛 问道:“为什么?”段卜璋道:“孩子,你现在还小,说给你听也不懂。再过两年,你就知 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了。”段克邪对父亲较为畏惧,不敢冉缠问下去。但仍是高高兴兴地说 道:“好,她既然也会武功,那么咱们到了朔方,就邀她一同去见南大侠,给南大侠打退那 些贼人。”

  段圭璋听得儿子这么说,既是高兴,又是不安,心中想道:“好几天没听到睢陽的消息 了,不知南兄弟现在如何?”走了一会,路边有家卖些酒食的茶铺,段圭璋想听听消息,便 叫住了儿子道:“*有点累了,咱们且歇一会儿。”

  隔座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段圭璋刚踏进茶铺,便听得其中有个说道:“唇亡齿寒,这 点道理,咱们都懂,贺兰元帅却怎的拥兵不发?”另一个道:“还有更气人的呢,唉,大 哥,咱们职位太小,说也没用,还是喝酒吧。”

  段圭璋心中一动,正想过去搭话,忽听得有个客人将筷子一摔,叫道:“你们卖的是什 么猪肉,好大的一股味儿,敢情是发了瘟的?”跑堂的连忙过来打拱躬揖道:“你大爷包涵 点,这猪肉只是隔夜的,并不是猪瘟,味儿还不致太难闻吧!”那客人道:“还说不难闻, 简直吃不下去!”瞧他的模样,似是个公子哥儿。

  旁边有个客人忽地冷笑道:“隔夜的猪肉总胜过老鼠肉吧?可怜睢陽的将士现在什冬东 西都没得吃了,听说连城中的老鼠和麻雀都吃光了。”

  茶铺里人听他提起睢陽,都围拢过来,有人间道:“听说张巡连爱妾都*了,给军士 吃,这是真的么?”那人道:“这倒是传闻失实了,那个姬人是因见城中缺粮,自尽死的。 为的是给张巡省下一份口粮。”又一个人间道:“不是听说郭令公已派了大军来救么?”那 人道:“郭令公是派了一支军队来,不幸半途中伏,伤亡甚重,这支军队人数不过几千,后 援未到,难以支持,只好退兵了。”众人听了,无不顿足叹气,有人问道:“郭令公与张防 御使是至交好友,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坐视,为何不亲自率军来援?”那人道:“这倒怪不 得郭令公,贼兵有一路攻向灵武,听说皇上一日发出七道诏书,要他全军赴援灵武,前往睢 陽那支军队,还是他私自从亲军和民兵里面拨出来的。”先前那人问道:“贼兵距离灵武还 远,何以轻重倒置,缓紧不辨?”那人叹口气道:“你不知道当今皇上就在灵武吗?”众人 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有人低声说道:“听说睢陽已有人来本州讨取救兵,不知 贺兰元帅可肯发兵?”

  忽听得有人在茶铺外面接声说道:“这事儿么你不提也罢,提起了叫人气煞!请诸位听 我唱一支《挂枝儿》(曲调名),说一说怎的啮指乞师师不发。”

只见一个衣裳槛楼似是走江湖唱道情的老叫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茶铺外边,他说了 这几句“开场白”,便敲着竹筒道:

  “进明啊,你也食唐家禄否?人望你拯灾危,飞骑到此来求救,谁知你坐拥强兵空袖 手,不曾见你兴师去,倒要将他勇士留!可怜那南八好男儿,他十指儿只剩九。进明啊,你 厚着脸皮不顾人唾骂,任他血泪交流不听他,你眼睁睁看了他将指头儿咬;他当时乞师空咬 指。我今日所说亦咬牙!元帅将军难倚靠,保家园还得咱们小百姓想办法!”

  段圭璋这一惊非同小可,跳起来道:“老丈,你说的那位南八可是张巡手下的将领南霁 云么?”那老人道:“不是他还是谁?可怜他空白啮指乞师,贺兰元帅不但不发兵,反而连 他山不放走!”

  段圭璋隔座那个军官慌忙喊道:“老叫化,你怎可肆无忌惮,在这里骂贺兰元帅!”原 来这唱辞里的“进明”,正是他的长官贺兰元帅的名字。此言一出,登时整个茶馆里面的客 人都騷动起来,纷纷骂道:“他坐拥强兵,见死不救,不该骂吗?”“老人家,你说得对, 元帅将军难倚靠,保家园还得咱们想办法!”“对呵!有血气的男儿都往睢陽去吧!”

  人声鼎沸中,忽见一条人影箭一般的飞奔出去,正是段圭璋,他宝剑一挥,所断了系马 的绳子,立即飞身上马,说时迟,那时快,窦线娘与她的儿子也接踵而来,飞身上了另一马 匹。

  那两个军官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骂,原来这正是他们的坐骑。段圭璋在马背上朗声说 道:“对不住,反正你们不去打仗,这两匹坐骑,我们却正用得着。你们若要索回马匹,到 睢陽来吧!”茶客们哄堂大笑,都道:“这壮土说得对,当兵的不打仗,还不让小民去打 么?好壮士,你先走一步,咱们也会来的!”笑声中,段圭璋这对夫妻早已去得远了。

  窦线娘催马追上丈夫,叫道:“圭璋,咱们这就往睢陽么?”段圭璋道:“怎么?敢情 你不愿意?你不记得当年南兄弟是怎样舍了性命护送咱们么?”窦线娘道:“正是为’了要 报他这大恩,所以我才问你啊,你刚才不听得那老人家说吗?据他说贺兰进明不但不发兵, 反把南兄弟扣留了。那么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到城里把南兄弟救出来?”

  段圭璋怔了一怔,心道:“这倒是一个难题。”要知睢陽已是危在旦夕,若去救人,倘 然受了挫折的话,岂非耽误大事。但若不把南霁云先救出来,他又放心不下。

  正在踌躇,不知不觉已到了一处三岔路口,有两个军官骑着马迎面而来,神色惊惶,跑 得甚急,段圭璋心中一动,想道:“这条路正是从睢陽来的,莫非又有了什么紧急的军 情?”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马嘶,另一条路上,又出现’了一骑骏马,来得有如风驰电掣, 比那两个军官的坐骑快得多!

  转眼之间,那匹骏马已追上了那两个军官,只见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凶 恶的老人!只听得他一声喝道:“岂有此理,你们胆敢骗我,我问你有几个脑袋?”

  话声未了,两匹坐骑已是首尾相衔,那个军官喝道:“你*了我,我也不告诉你!”反 手一刀,向那老人劈去!那老人哈哈大笑,一掌拍出,但听得“咣”的一声,军官已给他打 下马来,那柄月牙弯刀也飞到半空去了!

  那老人马不停蹄,眨眼之间又追上了另一个军官,笑声一收,蓦地喝道:“快说实话, 姓南的往哪条路走,如有半句诳言,这人就是你的榜样!”

  那两匹坐骑已是并辔而行,那老人正自一抓向那军官抓下,猛听得弓弦声响,窦线娘已 发出了三颗金丸,那老头好不厉害,把手一抄,把窦线娘所发的金丸全都接了。

  但听得“蓬”的一声,马嘶人叫,那军官已滚下路边的稻田,原来是那老人一掌将军官 的坐骑击毙了。他人未离鞍,竟然在这瞬息之间,左手接暗器,右掌毙奔马。段圭璋见他如 此厉害,也不禁暗暗吃惊。

  说时迟,那时快,这老人已纵马过来,冷冷说道:“原来是窦家的大小姐来了,承赐金 丸,敬谢壁还!”反手将三颗金丸打出,听那锐啸破空之声,劲道比窦线娘更大。

  段克邪忽道:“妈,我替你打这老贼!”陡然间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迳向那老人的马上 扑去!窦线娘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叫道:“克儿,回来!”

  段克邪身形一起,如箭离弦,哪止得住?只听得叮叮几声,他在半空中已拔出一柄短 剑,将那老人打回来的三颗金丸磕落,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光!

  藏灵子这门的轻功冠绝武林,段克邪虽未练到他师兄空空儿那样的本领,但以他这样的 年纪,已是足以惊世骇俗!

  那老人赞道:“小娃儿,好俊的身手,你是空空儿的什么人?”这老人武学深湛,见多 识广,段克邪的轻功一露,他已看出路数,心里不由得暗自沉吟:“我不怕得罪他的父母, 但要是惹恼了空空儿,却是麻烦!”段克邪道:“你管我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个坏人,我就 要打你!”声到人到,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便即凌空刻下,剑尖直指那老人的太 陽穴!那老人焉能给他刺中,中指一弹,把段克邪的短剑弹开,左臂一圈,便要把段克邪拖 下来!但终是因为顾忌空空儿,未敢使出他的追魂神掌。

  段克邪的短剑给他一弹,手腕隐隐作痛,也不由得心中一凛,百忙中使出师傅的轻功绝 技,便借他这一弹之力,又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但这一次却是向后倒翻。

  那老人这一弹没有将他的短剑弹出手去,也是颇出意外,当下又是惊奇,又有点爱惜, 他的坐骑乃是惯经战阵的良驹,不待主人指挥,便向段克邪冲去。段克邪在半空中一个筋斗 翻下来,身形刚刚落地,那老人连人带马已是冲到,眼看他就要伤在马蹄之下。

  猛听得一声喝道:“老贼,休得伤害我儿!”但见剑光一闪,段圭璋飞骑赶至!这老人 见他剑势凌厉,不敢轻敌,拨开马头,迅即一掌劈出。

  段圭璋剑尖一颤,趁势抖起了一朵剑花,一招“李广射石”,向前疾刺,这时他们的坐 骑已是擦身而过,那老人一个“镫里藏身”,双足倒挂马鞍,左臂一伸,半边身子悬空,居 然使出了极厉害的擒拿手法,要把段圭璋拖下马来。幸而段圭璋骑术剑术两皆精妙,左拿一 拍马鞍,在马背上施展出“铁板桥”的功夫,以单臂作为支柱,整个身子在马背上腾空三 尺,剑锋一转,一招“顺水推舟”,平削出去。

  但听得“砰”的一声,那老人一掌击中了段圭璋的马腹,那匹马滚下斜坡,将段圭璋抛 出了数丈开外!

  那老人只觉头皮上一片沁凉,段圭璋这一剑刚好从他的头顶削过,一蓬乱发已是随着剑 光纷落。那老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姓段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夫妇联手,我是决 难取胜的了!”当下哈哈笑道:“姓段的,你站稳了,咱们在睢陽城下,再见个高低吧。” 快马加鞭,转眼之间,走得无踪无影。

  窦线娘慌忙向她丈夫奔去,段圭璋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只见自己那匹坐骑已 是颈折腿断,瘫作一团,不禁咋舌道:“好厉害,幸亏没有给他打着,这老贼是谁?”窦线 娘道:“这老贼乃是安禄山的大内总管——七步追魂羊牧劳。”原来羊牧劳以前在黑道上混 的时候,也曾到过窦家的飞虎寨,故此窦线娘认得是他。

  段圭璋道:“原来是他,哎呀,不好!”窦线娘道:“怎么?”段圭璋道:“你刚才不 曾听得他向那军官盘问么,敢情他就是去捉捕南兄弟的?”窦线娘道:“这里有两条路都可 通睢陽,不知南兄弟走的哪条?”

  忽听得*之声,原来是滚落稻田的那个军官已爬了起来,嘶声叫道:“尊驾可是段大 侠段圭璋么?”

  段圭璋道:“不错,大侠之名,愧不敢当。足下是谁?却为何与这老魔头作对?”

  那军官一看,他的同伴连人带马已倒毙路旁,忽地哀号三声,又大笑三声,哭声笑声部 颤抖得很厉害,显见是受了内伤。

  段圭璋怔了一怔,忙道:“你躺下来,我给你敷药。”那军官道:“你不要为我耽搁 了,听我把这事情告诉你,然后赶快去与南义士会合吧。他就在前头!”段圭璋道:“你说 的是南霁云?”

  那军官道:“不错。我们是贺兰进明的亲军统领,奉命去追南义士的。我们怎忍害他, 所以矫将令,亲自送了南义土过关。”

  那军官声音微弱,继续说道:“不料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个魔头,他露出绵掌碎石 的功夫,迫我们说出南将军的去向。我们情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胡乱指一条路给他,哪知 他马快如风,去而复回,我们还是难逃毒手!”

  段圭璋听了,肃然起敬,连忙说道:“你救了南将军,南将军他绝不忍你为他送命。” 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了金疮散来,那军官忽道:“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大哭三声,大笑三 声?”段洼障怔了一怔,道:“正要请教。”那军官一手扫开他的药散,说道:“我是为我 的兄弟丧命而号陶,为段大侠你来了而欢笑,有你到来,南将军就不至于孤掌难鸣了。南将 军是从左边这条路走的,你赶快去吧。”说到一个“去”字,突然俯下头颅,向地上一块石 头一撞,登时血如泉涌,随即倒在血泊之中。原来他自知伤重难治,不想耽搁段圭璋的功 夫,故此不惜轻生。

  段圭璋料不到他竟然如此壮烈牺牲,要拦阻已来不及,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身后之 事,可要段某料理么?”并且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只盼你转 告南将军,请他多*几个贼人!”说到最后那儿个字,段圭璋已经听得很费力,用力一抗, 那军官的心脏已停止跳动了。

  段圭璋虎目蕴泪,呆了片刻,向他的尸体拜了一拜,说道:“真是义士,令人感奋!可 惜我连你的名字都未知道。”

  窦线娘道:“咱们不可辜负了他的期望,赶快走吧!”段圭璋和那两个军官的坐骑都已 给羊牧劳击毙,只剩下窦线娘这匹马。段克邪道:“爹,你和妈合乘一骑,看我能否赶 上?”段圭璋知他轻功了得,说道:“也好,就让你和这匹马赛赛脚力。”

  段圭璋飞身上马,问道:“刚才那老魔头向哪条路走?”窦线娘道:“他又走错了,他 向中间那条路去了。”段圭璋道:“好,那么咱们快马加鞭,也许可以在他发现错误之前, 赶上南兄弟。”但他们那匹马只是一匹寻常的军马,背上了两个人,虽然用力鞭打,也跑得 不怎么快。段克邪施展出“八步赶蝉”的轻功,那匹马竟然赶他不上,还要段克邪放慢脚步 来等它。

  幸好这条小路乃是捷径,大约半个时辰,就过了临淮州界。正在催马急行之际,忽听得 前面有厮*之声!正是:

  自古救兵如救火,飞骑*敌到唯陽。

  欲知后事如何?清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何愁强虏侵中土 尚有将军树汉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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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望去,只见有一群人在前面的山脚下厮*,窦线娘自小练习暗器,目力极佳,吃了 一惊,说道:“不好,是南兄弟被贼人包围了!王家那小贼种也在其内。”这时,双方的距 离又接近了许多,段圭璋也已看得清楚,那群贼人大约有十来个,正是王龙客指挥,向南霁 云猛烈攻击!

  段圭璋提高了声音喊道:“南兄弟,我来了!”话犹未了,忽听得羊牧劳的声音哈哈笑 道:“你来了正好,咱们可以不必等到睢陽城下再见高低了。”声音从后面传来,震得耳鼓 嗡嗡作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段圭璋怔了一怔,回头一望,但见远远一个黑点,转眼之 间,那黑点扩大了十倍,羊牧劳那一人一骑已出现在路上,当真是来得有如电掣风驰,迅速 之极!

  窦线娘笑道:“克儿,你看我把他打下马来!”在马背上一个转身,弓弦一拽,羊牧劳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听得弓弦声响,便一记劈空掌发了出去,哪料窦线娘只是虚张声势, 并未发出金丸。窦线娘连拉了三次弓弦,羊牧营也连劈了三掌,都不见有弹丸飞来,羊牧劳 大笑道:“你弄甚么玄虚,谅你米粒之珠,岂能与日月争光?”那匹马来得甚近了。

  哪知话声未了,窦豫娘第四次拉起弓弦,修然间七颗金丸,连珠发出,羊牧劳正在换掌 发招,猛地浑身一震,那匹马突然将他抛了起来,原来窦线娘知道要打中羊牧劳极不容易, 把那七颗金丸,有两颗却是打他那匹座骑的双眼,而且是用了后发先至的巧劲。羊牧劳武功 深湛,善能听风辨器,但想不到窦线娘的弹弓如此出神人化,他“听得”那弹丸是朝着自己 上身的五处穴道打来,忙于保护自己,冷不防她最后的两颗弹丸后发先至,有如迅雷不及掩 耳,一下子就把他那匹黑龙驹的双眼打瞎了。这正合上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句 古话。

  羊牧劳一个筋斗从马背上翻下来,窦线娘道:“圭璋,你去对付他,我去救南兄弟。” 段圭璋应了一声“好”,立即便从马背上飞身掠起,人在空中,剑已出鞘,一招“鹰击长 空”,便向羊牧劳凌空刺下!

  羊牧劳好不厉害,他身形未稳,已是掌指兼施,用了一个以逸待劳之势,要从险中求 胜!

  他这一掌用的是小天星掌力,要把段圭璋的宝剑牵引过一旁,然后迅即指戳他的脉门, 强夺他的宝剑。段圭璋身子悬空,双足未曾踏着实地,本来很难躲避他这以逸待劳的一击, 但段圭璋乃是身经百战之人,岂能受他暗算?他在凌空下击之时,早已算准羊牧劳有这一招 *手。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他也显出了卓绝非凡的本领。

  只见他长剑一圈,忽地中途变招,身形一弓,双足互碰,就在半空中一个侧翻,剑招也 从“鹰击长空”而变为“鱼翔浅底”,唰的一剑,抖起了一道长虹,向羊牧劳的腰胁刺去。 羊牧劳喝声:“好剑法!”声出形移,方位立变,双掌交叉劈出,解开了段圭璋这招*手。 段圭璋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不敢立即进招,双方都向后退开了两步。

  段克邪叫道:“爹,我来帮你!”声发人到,竟然抢在父亲的前面,短剑迳指到了羊牧 劳的胸前,段圭璋忙道:“克儿,你去助你的妈吧。”段克邪道:“不,我吃了老贼的亏, 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就在说两句话的时间,他已接连攻出了七剑,剑剑都是指向羊牧劳 的要害穴道!

  段克邪的功力当然不如父亲,但他的身法却比父亲更为迅速灵活,而且他已尽得师门袁 公剑法的秘传,虽然还未能练到空空儿那般境界,可以在一招之内,连袭敌人九处穴道,但 已可以似精精儿那样,在一招之内,刺敌人的七处穴道了。要是给他剑招刺实,即使羊牧劳 有金钟罩的功夫,穴道被刺,也难免要受重伤。

  羊牧劳喝道:“好狠的小娃儿!”这时他已不能再有顾忌,心想:“纵算他与空空儿乃 是同门,也只能*了他再算了。”*机一起,立即也使出了七步追魂的绝技,脚踏五门八卦 方位,掌发步移,一掌紧似一掌!

  哪知段克邪聪明之极,他刚才吃过一次亏之后,已深知敌人功力高出自己不止十倍,哪 里会与他硬碰,只是仗着独门轻功,与他游身缠斗。羊牧劳的掌力虽然厉害,却打不中他, 才发到第三掌,段圭璋亦已飞身掠至,父子合力,与羊牧劳展开了一场恶斗。

  段圭璋看了儿子的身法,稍稍放心,知道有了自己助阵,羊牧劳要想伤他的儿子,也不 容易。同时心里又有点奇怪,“羊牧劳的七步追魂掌确是高明,但却也不如武林前辈所说的 那样厉害!”

  段圭璋有所不知,羊牧劳曾被韩湛以天魔指的绝技伤了三焦经脉,至今功力尚未完全恢 复,因此在他们父子联手合斗之下,便走了下风。

  斗到紧处,段克邪忽地喝一声“着!”羊牧劳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发,反手便是一掌。 哪知就在这瞬息之间,段克邪忽地一个筋斗,从他头顶上翻过来,饶是羊牧劳身经百战,也 未曾见过这等怪异的身法,而且也绝对料想不到这“小娃儿”竟然如此大胆。待到他心中一 凛,收掌回来抓段克邪的时候,段克邪的短剑已刺进他的眼眶,一颗眼珠,随着剑光飞去。

  羊牧劳似受伤的猛兽一般,猛地一声怒吼,双掌推出,段克邪被他的掌风一震,在半空 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跌落三丈之外。段圭璋怕他追上去伤害儿子,宝剑一展,化成了一道长 虹,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知羊牧劳却不向前进,他一掌发出,便即转身,厉声喝道:“好,这一笔帐暂且记 下,羊某倘有三寸气在,誓报此仇,一颗眼珠,要换你们父子二人性命!”说到最后这句, 已跑出半里之遥。原来羊牧劳尽管十分愤怒,但却绝非不自量力的鲁莽之徒,他深知受伤之 后,再拼下去,只有吃更大的亏,故此扔下了几句“门面话”,便即慌忙逃命。

  段圭璋惦记着儿子,当然不会去追赶敌人,他回过头来,只见段克邪已笑嘻嘻地站在他 的前面,说道:“爹,我把那老贼变成了独眼龙了。”段圭璋见他未曾受伤,这才放心。说 道:“克儿,你也忒大胆了。”段克邪笑道:“我不剜掉他的眼珠,怎出得这口气?”段圭 璋本来还想教训他几句的,见他如此高兴,也就不忍再说了。

  父子二人赶上前去,只见窦线娘弹如雨下,已把那群强盗打得七零八落,只有王龙客与 陰陽刀石家兄弟还在与南霁云苦斗,但他们既要闪避弹丸,又要应付南霁云那刚猛绝伦的刀 法,也已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段圭璋剑眉一竖,朗声说道:“王世兄,你还记得令尊临终的吩咐吗?岂可仍然助纣为 虐!”王龙客冷冷说道:“我姓王的事情不必你姓段的多管,你走你的陽关道,我走我的独 木桥,你要是看不顺眼,咱们在睢陽城下,再决个雌雄。”窦线娘大怒道:“你这小贼真是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弹弓一拽,嗖、嗖、嗖三颗金丸,都对准了他的脑袋 打去。

  段圭璋连忙发出一记劈空掌,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线妹你就再饶他一次吧!”那 三颗弹丸刚刚射出,被段圭璋的掌风一荡,失了准头,在王龙客的身边落下。

  王龙客与石氏兄弟见他们到来,情知绝难对敌,一声呼啸,分开了三路逃走,段圭璋止 住儿子,不准他去追赶,王龙客边走边喊道:“姓南的,姓段的,咱们的仇是结定了。要解 此仇,今生休想!有胆的睢陽城下再见。”原来王龙客野心甚大,他一来是想在战乱中混水 摸鱼,待到羽毛丰满,便割地称王,最不济也要继任绿林盟主。二来他妒忌南霁云得到了夏 凌霜,故此发誓要与南霁云作对。三来他始终认定王、窦两家乃是世仇,段圭璋夫妇是他要 继任绿林盟主的大碍。由于妒忌、偏见与利欲薰心,他把父亲的临终遗嘱抛诸脑后;把父亲 的自*与那番吩咐看成是被仇家所迫,不得不然。

  窦线娘摇了摇头,愤然说道:“真是朽木不可雕,贼性终难改,圭璋,你也未免太厚道 了。”段圭璋笑道:“今日得与南兄弟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那小贼就由他去吧。”

  南霁云哈哈大笑道:“段大哥,我望你来有如大旱之望云霓,睢陽危城,正要你们相 助。这位小英雄是——”段圭璋笑道:“克儿,你不是渴望见南叔叔么?还不快上去见 礼。”南霁云这才知道是段圭璋的儿子,惊奇不已,说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 新人换旧人。段大哥,我看侄儿将来一定要比你还强得多!”

  段圭璋一看,南霁云的左手果然缺了一个指头,南霁云笑道:“大哥,你道小弟这指头 是怎样斫去的?唉——”段圭璋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们遇到的事情你却还未知 道。南兄弟,你别心焦,贺兰进明不肯发兵这不打紧,老百姓会给你发兵!”当下将茶馆众 人的议论与那两个军官壮烈牺牲等等事情都对南霁云说了,南霁云听得热泪盈眶,望空遥拜 道:“两位义士为南某而死,南某若敢有违嘱咐,有如此树!”一刀劈下,将一棵树齐腰斩 断。

  围攻睢陽的是史思明手下的大将令狐潮,这时已进入了令狐潮的防地,幸亏南霁云熟悉 地理,在前引路,翻过一座山头,抄小径直奔睢陽。

  第二日中午,已到睢陽城外,他们隐藏在离城五六里外的一个土屋,只见甲帐连云,旌 旗招展,人马奔腾,鼓角喧天,南霁云道:“不好,贼兵正在加紧攻城!”

  段圭璋笑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好得很啊!”南霁云道:“不如由小弟先*进城 去,再领一支军队出来接应你们。”段圭璋大笑道:“南兄弟,你是响当当的汉子,段某也 不是贪生畏死之人,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唰”的一声,宝剑出 鞘,先冲了下去。

  贼兵见他们人少,哪里放在眼内,有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歪着眼睛喝 道:“哪里来的?擅闯大营,还要命么?”话犹未了,忽地一个倒栽从马背上跌下来,原来 给窦线娘一颗弹丸,就打碎了他的天灵盖。

  段圭璋大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宝剑一挥,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迎面 挑来的几柄长矛都已给他削断!转瞬之间,南霁云亦已挥刀*到,当真是有如两只猛虎下 山,挡者辟易。

  贼兵中有许多人认得南霁云,奔走骇叫道:“刁;好,是南八回来了!”要知日前南霁 云曾单骑突围,*伤敌军官兵数百,故此贼兵见他回来,先已怯了。

  不消片刻,他们已冲过三座营地,忽见前面的敌人两边分开,一队骑兵从中间*出,来 得有如暴风骤雨,窦线娘一轮弹弓打去,但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原来那队骑兵,连人 带马,都披着厚甲,要把他们踏成肉泥。

  段克邪叫道:“爹,我给你开路!”骑兵未到,他先迎了上去,只见他在马群之中,宛 如蝴蝶穿花,挥剑专斩马脚,他那口短剑虽然比不上他父亲那口宝剑,也非凡品。他人既矮 小,身法又极轻灵,短剑一起,便是一条马腿随剑而落,快得难以形容,那队骑兵共是三十 六骑,距离段圭璋还有一箭之地,便已给他斩了十三条马腿,那些骑士跌下马来,因为身上 披着重甲,想爬起来也不容易,反而做成了同伴的障碍。

  *散了这队骑兵,已到了敌人心腹之地,四面八方,密麻麻的都是槍林刀阵,到了此 时,披甲的骑兵固然不能冲锋,但段圭璋等人陷入了重围,要*出去也不容易了。

  南、段二人,挥剑抡刀,正自奋力冲*,忽听得羊牧劳的声音哈哈大笑道:“你们来得 好快啊,羊某在此恭候了!”与他同来的还有敌军的副帅,以前安禄山帐下四大高手之一的 张忠志。张忠志也在大声喝道:“南霁云,前日给你侥幸逃生,今日你可是自投罗网了!”

  南霁云舌绽春雷,一声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刀劈华山”,抢刀 狂斩,羊牧劳一个“游龙探爪”,左掌托对方的肘尖,右掌从肘底穿出,便要施展大擒拿手 法,扣南霁云的腕脉。哪知南霁云的内外功夫,都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他用了一个“重身 法”,双足一顿,兀立如山。羊牧劳的功力与他在伯仆之,间,这一拨竟然拔他不动,南霁 云趁势一个肘锤,解开了羊牧劳的擒拿手,刀锋一转,唰唰唰一连数刀,狂风暴雨般的向羊 牧劳扫去。

  南霁云的“三十六式快刀”迅捷如风,沉猛如雷,羊牧劳也不由得心中微凛,他被南霁 云占了先机,*手难以施展,迫得脚踏九宫八卦方位,步步后退。

  段克邪身形一起,游鱼般的从人丛中滑过,嘻嘻笑道:“老贼,你不怕再瞎一只眼睛 吗?”羊牧劳怒道:“小娃儿,我要你的命!”双腿连环踢出,他掌敌南霁云,脚踢段克 邪,当真是浑身上下,处处都见功夫。段克邪来得太快,收势不及,险险给他踢中,幸亏南 霁云快刀斩下,向他的下盘连劈三刀,这才阻遏了羊牧劳连环腿的攻势。

要知段克邪上次之所以能伤了羊牧劳一目,全是凭着他超妙的轻功,且有父亲宝剑的助 力之故,而今南霁云虽然不弱于段圭璋,但在千军万马之中,不比空旷之地,段克邪的轻 功,却是难以施展,因此他对羊牧劳的威胁便大大减轻了。

  段圭璋挥舞宝剑,方圆丈许之地,泼水不进,窦线娘仗着他挡住敌人,立即便*上前, 使出“金弓十八打”的家传绝技,猛攻羊牧劳。

  羊牧劳力敌南、段二人,已感艰难,那禁得起又来了一只雌老虎。只听得“铮”的一 声,弓弦声响,羊牧劳的衣服已被弓弦割破。南霁云大喝一声,一刀劈下,羊牧劳不敢恋 战,跳出了圈子,大笑道:“南八,你要拼命,老夫恕不奉陪,反正你们是拼命也死,不拼 命也死的了!”

  中军是精锐所在,在羊牧劳压阵之下,段圭璋等人*退了一重,还有一重,而且羊牧劳 也并非束手旁观,若有哪方阵脚摇动,他就上去抵挡一阵。他拿定了主意,要等到南、段等 人精疲力竭之时,然后一鼓尽歼。

  正在*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之际,忽听得另外一方,又是*声震天,段圭璋举目遥 观,只见敌阵的“帅”旗附近,阵脚大乱,似有一支奇兵,从天而降,突然从敌军元帅的金 帐里*出来!

  只见一个旗牌官快马奔来,挥着令旗叫道:“大营被袭,羊总管,元帅请你回去保 驾!”羊牧劳没法,只好接令。

  羊牧劳一走,压力轻了许多,但仍有张忠志在一旁指挥,敌军重重围困,突围依然不 易。

  南霁云道:“咱们*过去与他们会合。”段圭璋挥舞宝剑,专

  削敌人的兵器,南霁云抡刀狂劈,*出了一条血路,远远望去,只见在“帅”旗那方冲 *出来的只是一小股健儿,最多不过十来个人,不多一会,这十多个人相继伤亡,只剩下一 个老者。这老者左手提着一个人头,右手挺着一柄长矛,长矛一起,便是一个敌兵给他挑上 半空,骁勇非常,当者辟易。

  南霁云叫道:‘,咦,这不是郭老前辈吗?”话声未了,只见羊牧劳已然赶至,大声喝 道:“郭老头,你又不是唐朝的命官,何苦为张巡拼命,快放下兵器,我念在昔日交情,可 以饶你不死!”

  那老头大喝道:“反贼不知羞耻,看矛!”挥舞长矛,向羊牧劳疾冲过去,但听得咔嚓 一声,羊牧劳闪开矛头,挥臂一格,那柄长矛登时断为两截。南霁云失声惊呼,可是就在这 一瞬间,那老头已和身撞去,两人距离极近,而那老者的身法又快如闪电,只听得“蓬”的 一声,两人已撞个正着!羊牧劳大叫一声,竟给那个老者撞翻,跃出了数丈开外,那老者身 形一晃,闷哼一声,吐出I一大口鲜血。原来老人这一撞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但他先已 受了十几处伤,故此虽然将羊牧劳撞翻,而他自己则伤得更重。

  段圭璋这时也已认出了那老者是谁,拼命冲*过去,大声叫道:“郭老前辈,段某来 了!”原来这个老头乃是前辈游侠郭从瑾,他的徒弟便是差不多与南、段二人齐名的冀鲁游 侠——金剑青囊杜百英。郭从瑾年过七旬,自他的徒弟出道之后,他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是以年来名头反而不如徒弟的响亮。但成名的武林老一辈人物,都知道郭从瑾是外家功夫将 近登峰造极的老英雄。

  羊牧劳给他撞翻,跌断了两条肋骨,他不知道郭从碰比他伤得更厉害,心中不禁大吃一 惊,暗自想道:“我只道这老头儿已年迈气衰,哪知他还有廉颇之勇。”眼见南、段二人又 *了过来,羊牧劳受伤之后,不敢迎敌,借口保护元帅,退人大营。

  郭从瑾浑身浴血,提着半截蛇矛,犹自神威凛凛,敌军骁将见羊牧劳尚且败在他的手 下,十个之中倒有九个着了慌,不敢向前。

  南、段二人双双*到,见郭从瑾伤得如此厉害,不禁暗暗吃惊,段圭璋向南霁云递了一 个眼色,南霁云将身体掩护着郭从瑾,大声说道:“郭前辈,那羊老贼业已受了重伤,反正 难逃一死,我看咱们不必忙着取他的首级了,还是先*进睢陽去吧!”万马千军,人声鼎 沸,但南霁云运足了中气说的这几句话,周围的敌军却是人人听得清楚。

  敌人听来,只道他们是在争论何去何从,有好几个令狐潮的心腹将官,还当真害怕他们 再度*进帅帐去取羊牧劳的首级,赶忙回去保护令狐潮。

  其实郭从瑾根本就没有开过口说一句话,原来他的伤已是极为严重,只是仗着一股精神 震慑敌人而已。南、段两人生怕敌军之中有能人看得出来,故此替他虚张声势。

  南霁云话声方落,段圭璋已一剑劈翻了一名校尉,夺过了他的长槍,说道:“郭老前 辈,这杆槍还合用吗?”郭从瑾点了点头,接过开槍,就在南、段二人掩护之下冲*出去。 他仗着几十年精纯的功夫,目下虽然将近筋疲力竭,但普通的贼兵还是禁不起他的长槍一 挑。

  南霁云见郭从瑾始终提着那颗首级,不肯抛弃,颇为有点奇怪,但是时亦已无暇多问。

  羊牧劳受伤,敌军去了一个主脑人物,但还有个张忠志以副帅身份指挥,因此尽管他们 已*出了一条血路,但闯过一重,还有一重,眼看离城不过半里之遥,但在这半里路上,敌 军少说也有数万之众,人山人海,要闯到睢陽城下,谈何容易。要知南霁云上次突围,是在 黑夜,现在却是白天,白天闯阵,艰难何止十倍?

  越近睢陽城,那金鼓齐鸣之声,就越为震耳,原来前头的贼军正在加紧攻城,南霁云举 目遥观,城头上的动态已隐约可见。

  只见城楼前面站着一员大将,正是他的师弟雷万春。南霁云又惊又喜,高声叫道:“雷 贤弟,是郭老英雄与段大侠和我来了!”

  就在这时,但见万箭如蝗,纷纷向城楼射去,远远望去,已可看见雷万春的衣裳已给鲜 血染红,似乎不止中了一箭,但他还是兀立如山,动也不动!

  南霁云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城墙下的贼军却是大为骇异,雷万春面上连中六矢,仍是 挺然兀立,威若天神,贼军中有人议论道:“莫非又是个木人?”原来就在前两天晚上,张 巡因为城中缺箭,遂命军土扎了草人千余,蒙以黑衣,乘夜缒下城去,贼兵惊疑,放箭乱 射,遂得箭无数。次夜仍复以草人缒下,贼都大笑,不以为意,张巡乃选壮士五百,全身衣 黑,迳劫贼营,*伤甚众。有此两役,故此如今贼兵见零万春连中六箭,仍然动也不动,遂 疑心他是个假人。正在议论之际,雷万春突然把箭拔下,血流满面,舌绽春雷,大声喝道: “贼子,还你一箭!”就在随从校尉手中抢过一把五石强弓,弓如霹雳,箭若流星,一箭射 去,正中贼军神箭营统领尹子奇的左目,尹子奇厉叫一声,登时坠马。雷万春将箭全都拔 下,大叫道:“是谁射我的,待我一一奉还!”其实只有尹子奇射他的那箭,因为尹子奇是 贼军中第一神箭手,故此箭杆上刻有名字,另外的五支箭,根本就不知是谁射的。可是那些 曾经放箭射过雷万春的人,见尹子奇落马,人人都被雷万春的神威所慑,仓卒间哪里还能够 细心推究,听得零万春这么一喝,竟然纷纷逃避,阵脚大乱,雷万春趁势就*出城来。后人 有诗一首赞雷万春道:“草人错认是真,真人反疑为木;笑尔草木皆兵,羡他智勇俱足!”

  南、段等人拼命冲*,里外夹攻,将挡路的贼兵*散,待到令狐潮亲自出来督师攻城, 稳下阵脚——南、段等人早已与雷万春会合,退回城中去了。

  雷万春无暇问候师兄,先来照料郭从瑾,郭从瑾忽地将那颗首级一掷,说道:“南大 侠,你认得这贼子吗?”南霁云一看,失声叫道:“这是郭令公手下的贺昆!”郭从瑾道: “不,他是叛贼贺昆!”接着哈哈大笑道:“我有负摩勒之托,未得及时通报郭令公,现在 手刃此贼,缴回人头,我死亦可无憾了!”笑声渐转微弱,南霁云急忙上前扶他,只觉他手 足如冰,已经气绝了。

  原来这贺昆乃是混入郭子仪军中的奸细,南霁云与铁摩勒早在九原的时候,就发现他形 迹可疑。后来铁摩勒做了玄宗皇帝的侍卫,又曾在宇文通的私室里见过他,玄宗逃难西蜀, 郭从瑾在中途迎驾,铁摩勒曾托他向郭子仪禀告此事,这些经过,段圭璋都曾听得铁摩勒说 过。但郭从瑾之所以*贺昆的原因,他们却直到郭从瑾死后,几方面一说,这才明白。

  原来郭从瑾受了铁摩勒之托,虽然兼程赶路,无奈处处烽烟,路途阻塞,未曾到得九原 谒见郭子仪。睢陽与灵武的两路战事已起,灵武是肃宗皇帝驻跸之地,郭子仪奉了金牌宣 召,亲率大军赴援;睢陽一路,则由他麾下的大将刘彦率领,只因主力放在灵武,这一路人 马,半是民兵,半是郭子仪本人的护军,七拼八凑而成,不过七八千人。其时贺昆在郭子仪 军中已做到“千牛卫”之职,他向郭子仪请缨,愿以所部千人,随刘彦赴援灵武,郭子仪不 疑有他,允予所请。

  哪知贺昆包藏祸心,与贼兵暗通消息,中途设伏,里应外合,把刘彦这支援军,打得几 乎全军覆没,贺昆也就投降了敌人。

  郭从瑾赶到睢陽城外,得知贺昆叛变之事,深感有负铁摩

  勒之托,遂率领他在沿途组合的义军好汉三十六人,*人令狐潮的大营,亲自取了贺昆 的首级,郭从瑾与那三十六名好汉也先后牺牲。

  南、段二人听了雷万春所述,嗟叹不已,段圭璋翘起大拇指说道:“古人季布千金一 诺,太史公为之立传,名传后世。而今郭老英雄不惜以身殉诺,报国除奸,又比季布强得多 了。”但以军情紧急,只能默哀片刻,便将郭从瑾草草掩埋,留下标记,待太平之后,再来 给他立墓。

  当下南霁云引领段圭璋夫妇去谒见张巡,张巡已有三日三夜目不交睫,双目深陷,发如 乱草,一个堂堂的副节度使兼睢陽太守,已是形销骨立,似野人一般。段圭璋见了,又是钦 佩,又是难过。

  张巡已知贺兰不肯发兵之事,他反而安慰南霁云道:“老百姓说得对,元帅将军难倚 靠,保家园还得百姓想办法。如今据段大侠沿途所见,老百姓已到处自组义军,给咱们发兵 了。只要民心不失,就强过千百个贺兰进明!”南霁云道:“只恐远水难救近火!”张巡仰 天大笑道:“一城一池的得失算不了什么,即算张巡死了,睢陽失了,民心未失,便有千百 个张巡继之而起,中华锦绣江山,胡虎岂能染指,你怕什么?”这番豪言壮语,说得南、段 二人大为振奋,张巡又缓缓说道:“当然,睢陽若能不失,那就更好,这就要靠大家齐心合 力。现在最紧要的事是你们先去歇息,千万要养好精神,才能*贼。”南霁云道:“你也该 歇息呵!”张巡道:“我自会料理自己,现在我叫你们歇息,这是将令!”

  南段二人连日奔波,又经一场大厮*,也的确是累得很了。当下只好依从张巡之言,由 南霁云去安顿段圭璋父子夫妇。

  南霁云的妻子夏凌霜听说段圭璋夫妇到来,抱了两个儿子,连忙出来迎接。段圭璋见这 两个孩子一般高矮,一般模样,问果然是对双胞胎。窦线娘笑道:“疯丐卫越盼你有三个儿 子,你现在果然不负他之所望。”原来窦线娘见夏凌霜的肚皮隆起,她是个有经验的人,一 看就知道夏凌霜最少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夏凌霜笑道:“这话说得早了一点,肚皮里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又道:“我真不 想这个时候有孕,为了肚皮里的这个孩子,我实在难过得很。”窦线娘道:“战乱期中怀 孕,是不大方便,但也用不着难过呀。”夏凌霜道:“嫂子,你不知道,霁云为了我怀有孩 子,他不许我上城助战,我眼见人人奋勇*敌,日日都有伤亡,怎不难过呢?”段圭璋笑 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将来你把这几个孩子都造就成国家的栋梁,更胜于今日去 *几个贼人呢。”夏凌霜又道:“还有,城里现在缺乏食粮,霁云在家的时候,生怕我吃不 饱,把他的门粮匀给我。他出去请救兵的那些日子,张太守又特地叫人送大米,送肉类给 我,说孕妇应该吃得好一点,我知道他自己也没得吃,你说我怎能咽得下?可是退回去又不 成,张太守说这是命令。我只好暗地里送给受伤的将士。”

  段圭璋听了,眉头深锁,夏凌霜道:“大哥,大嫂,你们这个时候到来,只怕也要累你 们挨饥受苦了。”段圭璋苦笑道:“你以为我是怕挨饥吗?我的身体总比一般兵士好得多, 就是不食几天,也还挺得住。我是见兵士们个个面有菜色,不禁忧虑。要是不能早日解围, 士气虽然旺盛,没东西吃,这仗也是无法打下去的。”言念及此,大家都是忧心忡仲,只盼 各路民军,早日来援。

  可是一连过了几天,非但援军未到,敌军倒似乎越来越多了,攻城一天比一天猛烈,幸 得张巡与士兵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共守危城。敌人曾先后用过云梯、火箭、战车、巨木等 工具攻城,都给守城的将士破了。可是城中所有可以吃得下的东西,甚至鼠雀野菜之类,也 差不多吃光了。


  这一晚,段圭璋战罢归来,正在屋子里发愁,段克邪兀自兴致勃勃的和他讲日间怎样打 仗的情形,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你们父子俩果然是在这儿!”段圭璋抬头一看, 只见一条影子,翩如飞鸟倏的就从檐头飞下,正是空空儿。段克邪大喜叫道:“师兄,你怎 么来了?”空空儿笑道:“我来看你饿坏了没有?”正是:
  烽火危城喜讯绝,不辞千里探同门。
  欲知空空儿何事前来,请看下回分解。

  • 第四十回 名城浴血留青史 大侠捐躯表赤心

【回目录】

  段克邪老老实实地说道:“这几天都吃野菜,嘴里确是淡出鸟来,但也惯了。”空空儿 大笑道:“小段,也真难为了你,师兄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送你一只烧鸡吧。这是从令狐 潮的厨房里偷来的。”段克邪接过那只烧鸡,馋涎欲滴,但他还是放了下来,说道:“多谢 师兄,我留待南叔叔回来,大家同吃。”

  空空儿道:“段大侠,你们坐困危城,可不是办法!”段圭璋道:“依你之见如何?” 空空儿道:“我沿途所见,你们敌方的援军络绎不绝,目前睢陽城下,少说也有二十万之 众。你们虽然也有几路民兵赶来,但最近的一路离睢陽也还有百里之遥。令狐潮在各处险 隘,都已有兵把守,最少在十天八天之内,那几路民兵,绝难通过。依我看来,你们兵微将 寡,外援难至,内乏粮草,不是我说句泄气的话,这睢陽城的失陷,只怕是在旦夕之间,段 大侠,你纵有天大本领,也难挽狂澜,不如趁早走了吧!”

  段圭璋怫然说道:“我也知道只手难挽狂澜,但数万军民,同困危城,我岂能独自偷 生?要走也只能和大伙儿一同突围而走。”空空儿道:“我早已料到你会这样回答我的了, 你们是侠义道,把忠勇义侠这几个字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我也不敢劝你了。但我只想向你求 一件事情,请你让我把克邪带走了吧。”段圭璋道:“这个——”他看了儿子一眼,见他已 消瘦了许多,一时间踌躇难决。

  空空儿道:“我对你实说了吧,我这次下山,要做四件事情。其中两事是受了师母的嘱 托,一件是将精精儿捉回去,还有一件就是来探望克邪师弟。我师母很疼他,绝不愿见他在 危城中遭受玉石俱焚之难,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想来你也不愿坚执要他学你的模样,小小的 年纪,就捐躯为国吧?你放心,我将他带走,百万军中,我空空儿也敢夸口来去自如,绝损 不了他一根毫发!”

  段克邪忽道:“师兄,你说错了!“空空儿道:“怎么?”段克邪道:“我就是要学我 爹爹的榜样,这几天来,我听得人人都夸赞我的爹爹,连带还夸赞了我,我昨日*了几个贼 人,下城之后,人人都来看我,个个翘起拇指赞道:‘父是英雄儿好汉!’另外有几个逃亡 的军士,却被大伙儿唾骂,倘若我随你走了,他们一定会说‘父是英雄儿混蛋’。哎呀,我 可不愿受别人唾骂!”

  段圭璋双眉一轩,哈哈笑道:“好孩子,好志气!”接着对空空儿道:“我段某岂不疼 自己的孩子,但我更愿他自小就是个识大义、明是非的人。你对他的好意我终生不忘,但我 也只能让他听天由命了!”

  空空儿叹口气道:“既然你们心意已决,人各有志,我也不便相强了。段大侠,咱们曾 做过对头,我空空儿目空天下,但你却是我最佩服的人!这大侠二字,你的确是当之无 愧!”段圭璋道:“我也只是求心之所安而已。克邪,你过来给师兄磕头,多谢你师父、师 兄传艺之恩。”

  段圭璋此举实是含有诀别之意,段克邪不懂,空空儿却是心知,当下热泪满眶,将段克 邪扶了起来,说道:“师弟,是我该向你道谢,你虽然入门最晚,尚未成年,但一出师门, 便已足令本门不朽,只可惜我还未有传人,不能和你一道了。”原来空空儿因为要传他师父 的衣钵,他未曾收下徒弟,就得保全自己的性命,故此有此一言。段圭璋心道:“空空儿本 是个邪正之间的人物,他如今能够有陪克邪赴难的念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空空儿又道:“我这次下山,除了师母嘱托的两事之外,我自己也有两件私事,一件是 劝王龙客——”段圭璋道:“对了,你和他乃是世交,当年他父亲做绿林盟主就是靠你撑腰 的,他如今误人歧途,你是该劝劝他才好。”空空儿道:“我已经劝过他了,无奈他执迷不 悟,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昨晚偷进他的营中,与他相晤,却探听到一个消息。羊牧劳的 两个结义兄弟马远行与牛不耕都来了,这两个人与羊牧劳当年号称‘三孽畜’,武功也大致 相当,要是碰上了他们,你可得稍微当心。”段圭璋笑道:“我早巳把性命豁出去了,多来 几个‘孽畜’又怕他何来?”

  空空儿又道:“另一件事是我有件东西要送给铁摩勒,你可知道他在何处?”段圭璋 道:“他在金鸡岭,但金鸡岭山正受敌人包围,也许现在他们已经突围了。”空空儿道: “我去试试看,王伯通留下的遗物中有绿林盟主的符信,当时来不及交代,这本是窦家的东 西,你的娘子想来已用不着,我看还是交给铁摩勒吧。你有什么话要我对铁摩勒说么?”段 圭璋道:“我只想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绿林盟主么,做不做也罢。”

  空空儿道:“好,我一定给你把话带到,但愿你们能平安度过,咱们后会有期。”身形 一起,疾如飞鸟,转瞬间就消失在冥冥夜色之中。

  空空儿走后,段圭璋忧心如焚,空空儿已把战场形势说得很清楚,各路民军俱都被阻, 城中缺粮,的确是难以等待了。段圭璋心想,“空空儿劝我走当然不对,但他的话也有些道 理,困守无益,是该劝张太守突围了。”这一晚他目不交睫,只待天明就要去见张巡。

  哪知刚到黎明的时分,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段圭璋大吃一惊,赶忙提了宝剑出来,只 见满空火蛇飞舞,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旗牌官挥舞着令施,一面奔跑,一面叫道: “元帅有令,军民人等,各归所部,立即突围!”

  原来贼兵在五更时分,趁着防御较弱的时候,加紧攻城,用发石机攻坍了南面的城墙, 火箭也纷纷射人,城中已有多处起火。幸而张巡早有部署,不但士兵,连阖城民众,都已编 成队伍,突围令下,虽未能井井有条,但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段圭璋一打听,知道张巡现在东门,便即吩咐儿子道:“你去接*与南婶婶一家人出 来,到东门会合。”

  段圭璋赶到东门,只见南霁云与张巡的一队护军,拱护着—辆战车,拉车的四匹马都已 披上了鞍甲,正要打开城门,*出城去。车上坐着的正是张巡。

  南霁云道:“可有见到凌霜么?”段圭璋道:“我已叫克邪去接她们了。”南霁云道: “好,现在也难以顾及他们了,咱们保护元帅突围吧。”

  城门打开,两军立即短兵相接,南、段二人在前开路,*得敌人人仰马翻,厮*声与妇 孺的哀号声混成一片。张巡热泪盈刀匡,传下令道:“快分兵去保护百姓,不要只顾着 我。”

  混战越来越剧烈,不过多时,突围的军民已被截成了数十段,几乎陷入了人各为战的境 地。张巡两翼的军队也已被冲散,只有南、段二人,和那一小队护军,都是身经百战的勇 士,正自紧紧地聚在张巡车驾周围,浴血死战。

  剧战中只见又是一辆战车冲了出来,所到之处,敌兵纷纷闪路,原来这辆车中坐的是夏 凌霜母子,窦线娘亲自驾车,她一把弹弓,弹无虚发,段克邪在战车前面纵跃如飞,见人斩 人,见马斩马。贼军见这个小孩子如此厉害,大为惊异,以为是妖星下凡,竟然不敢惹他。

  张巡双眉稍展,说道:“南将军,嫂子有孕,你回到她身边去吧。”南霁云虎目蕴泪, 说道:“元帅如此厚恩,南某粉身碎骨,难以图报!请恕我这次违抗将令了。”他不待张巡 再说一句话,便*进了敌军之中。

  原来城中马匹差不多都已*尽充饥,只剩下十来匹军马,分配给三部战车,张巡一部, 副帅许远一部,在西门突围,还有一部,张巡临时下令,给了夏凌霜,南霁云现在才知道。

  但也正因为从围城中出来的只有三部战车,遂成为贼军众矢之的,激战中忽听得贼军齐 声叫道:“许远已被活擒,张巡你还往哪里跑?”张巡抬眼望去,只见许远那部战车已四轮 朝天,翻倒路旁,但人头拥挤,距离太远,却看不见许远,也不知被擒之说,是真是假?张 巡悲愤交集,沉声说道:“今日是我尽忠报国的时候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夺了侍卫 的一支长矛,亲自出来,运矛如风,刺*战车前面攀辕来攻的贼军。

  南霁云一轮快刀,连斩十数名敌军骁将,攻击张巡这部战车的贼军,发一声喊,暂时后 退,南霁云劝道:“主帅不宜徒逞血气之勇,请张公保重,务必要突出重围!”

  忽见敌军的“帅”旗高举,几十部战车冲出阵来,贼军元帅令狐潮站在当中的一辆车 上,两旁侍立旗牌官挥舞帅旗,大声喊道:“元帅有令,张巡若不投降,就把他这两部破车 粉碎!”贼军的战车分成两队,登时如两股怒潮,分头卷去!

  张巡大怒喝道:“令狐潮,你欺负妇孺,算什么好汉,张巡在此,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么?”他目睹众寡悬殊,情知突围无望,是以不理南霁云的劝说,抱了必死之心,要把敌军 的主力引来,好让夏凌霜那部战车,得有机会突围。

  张巡三日三夜目不交睫,每餐又只是吃个半饱,但这一喝,仍是声如洪钟,把那战车奔 驰而来的轰轰发发之声都压了下去。令狐潮本来不知道那辆车上载的张巡,这一喝果然吸引 了他的注意,但见两面“帅”旗,一齐向张巡这方挥动,敌军哪一个不想争功?几十部战 车,十乘中有八九乘改了方向,向张巡冲来。

  雷万春大怒道:“师兄,你在这儿护卫主帅,待我毁了他这几辆车子!”他背后插有十 几枝尺许长的小标槍,手上挺着一杆重达六十四斤的虎头金槍,一声大喝,不待那些战车冲 到,就先*了上去!

  只见他左手一扬,两技标槍疾射而出,第一辆车前面的两匹马给他的标槍搠翻,战车也 立即翻倒。雷万春连发十四技标槍,槍无虚发,连毁了贼军七部战车。可是第八部战车已到 了他身前,距离太近,标槍已不济事,雷万春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我与你拼了!”虎头 槍一挑,但听得“轰隆”一声,那辆战车,竟给他挑了出数丈开外!

  雷万春连挑三辆战车,气力不继,第十一辆战车冲来,他奋力一挑,战车是挑翻了,但 他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仆地不起了。

  令狐潮揭起车帘,站了出来,哈哈笑道:“张巡,螳臂岂足当车?我劝你还是归顺我主 吧!念在昔日同窗之谊,我不但保你身家性命,还保你官升三级,永享荣华!”张巡怒道: “令狐叛贼,你世受国恩,不思图谋,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还敢恣口雌黄,面颜劝降!我 生前不能*你,死为厉鬼,亦必啖你之肉!”令狐潮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唐朝 待臣下素来寡义,你又何必为他卖命?好,你倘若还是执迷不悟,我只好成全你的志愿,让 你死为厉鬼了!”原来令狐潮乃是玄宗的羽林军统领令狐达之兄,令狐达因与宇文通勾结造 反,举事不成,被宇文通*之灭口,其后令狐潮就投降了安禄山。

  雷万春力毁十一辆战车,贼军几曾见过这等骁勇的虎将?他虽然力竭仆地,余威仍是骇 人,随后来的几部战车不觉都勒住马僵,不敢横冲直闯;令狐潮的帅旗急忙挥动,那些战 车,无奈只好向前。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南霁云亦已飞奔来到,含泪说道:“师弟,你先走一步吧!”拿过 了雷万春的虎头金槍,奋力一挑,把第十二辆战车挑得飞上半空,恰巧和后一部战车相撞, 两部战车,登时都成粉碎,马嘶人叫,肢体横飞,洒下了满空血雨!

  雷万春的神勇,贼军已是惊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今南霁云一槍就粉碎了两部战 车,比雷万春更为厉害,后面的几十部战车,车上的“勇土”都给他吓破了胆,在那瞬间, 竟然顾不得“帅”令,纷纷拨转马头,如潮退下。

  令狐潮的车驾上忽然跳下一个瘦长的老者,喝道:“南霁云休得逞强,我来会你!”声 到人到,转眼间就刀光罩顶,向南霁云疾劈了几刀。此人乃是羊牧劳的结义兄弟马远行。

  近身恶斗,长槍不便使用,南霁云拔出宝刀,用了一招“八方风雨”,将马远行的鬼头 刀荡开,蓦地又是一声大喝:“令狐贼看槍!”长槍脱手掷出,“卜’的一声,正插在令狐 潮的车辕上,槍尾兀自颤动不休,令狐潮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缩了进去!

  马远行怒喝道:“南八,你死到临头,还敢逞能?看刀!”反手一刀,搂头劈下,左掌 随着刀锋穿出,五指如钩,藉着兵刃的掩护,向南霁云的琵琶骨抓来!马远行与羊牧劳、牛 不耕二人齐名,他身材比南霁云高出半个头,手长脚长,居高临下,使出这刀中夹掌的凶狠 恶招,果然是非同小可!

  南霁云大笑道三“南某早已拼着血溅沙场,死何足惧?但我却得先宰了你这头畜牲!” 霍地一个“风点头”,挥刀一架,接着呼的一拳捣出,但听得“蓬”的一声,接着“叮当” 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瞬息之间,两人已是拳掌相交,双方的兵刃,也接连碰了六十下。

马远行是有名的“闪电手”,想不到南霁云的“快刀”比他更快,一片断金夏玉之声过 后,只见马远行的“镔铁斫山刀”已损了三四处缺口。幸而他这口“镔铁斫山刀”刀身甚 厚,还不至于削嘶。南霁云一刀紧过一刀,端的有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只见刀光,不见 人影,贼军虽多,但在刀光耀眼之下,已分不出谁是南霁云,谁是马远行。但见两团刀光滚 来滚去,稍为挨近,便是皮破血流,哪里插得进手。

  马远行见南霁云招招都是*手,完全是奋不顾身的拼命打法,也不禁暗暗胆寒。当下打 定了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待拖到了羊牧劳等人来到,便可以稳操胜券了。

  南霁云惯经大敌,何尝不知道敌人在拖,而自己则利于速战速决。无奈他这几天,每餐 只是吃个半饱,刚才又力挑两辆战车,纵是铁人,也难持久。开头数十招还是刀光霍霍,虎 虎生风,渐渐便觉得力不从心,有好几招眼看可以得手的,都给马远行挡开了。

  马远行也感觉到了,哈哈大笑道:“南八,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抛下兵刃,我饶你不 死!”南霁云忍着怒气,陡然咬破舌尖,二口鲜血喷出,顿时刀光大盛,把马远行*得只有 招架之功,竟无还刀之力!原来他是用自身疼痛的刺激,把精力都集中起来,当真是以性命 与敌人相搏!

  激战小只听得段圭璋那边的厮*声也是震耳欲聋,南霁云挂念张巡的安危,百忙中抽眼 望去,只见张巡的车驾已陷入重围,那队护军,已是寥落可数,除了段圭璋之外,大约只剩 下三四个人了!

  高手比拼,哪容得心神稍乱,马远行看出有机可乘,蓦地—个“弯腰折柳”,刀锋卷地 而来,迳削南霁云双足。

  南霁云因为比对方矮半个头,一直都是采用仰攻的刀法,不料对方突然变招,南霁云那 一刀刚好从对方头顶削过,招数使老,急切问抽不问来,眼看难逃这一刀之厄。

  好个市霁云,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当机立断,反而迎上前去,飞腿变踢,双方动作都 快到极点,但听得“咔嚓”一声,南霁云的胸骨断了一根,接着“蓬”的一声,马远行给他 踢了一个筋斗。

  两个倏的分开,南霁云正想上前结果马远行的性命,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乱军之 中,还有一个王龙客,早就窥伺一旁,待机而动。只因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无法偷施暗算,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哪里还肯错过,王龙客用的那把折扇,扇骨乃是精钢打的,扇 柄安着活括,一按机括,扇骨登时变为暗箭,嗖、嗖、嗖,接连三枝,流星闪电般的便向南 霁云射去。

  南霁云一足受伤,他刀背一格,磕落了一枝,翻身一闪,避开了第二枝,第三枝却躲不 过,但听得“嗤”的一声,那支“暗箭”,已射人南霁云的胁下,从背后穿出来,登时血流 如注!

  王龙客哈哈大笑:“好呀,今日方消我心头之恨!”那马远行翻了一个筋斗,这时也已 跳了起来,见南霁云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他看出有便宜可捡,立即飞步上前,一刀向 南霁云劈下!

  令狐潮的手下大喜如狂,不约而同的齐声喊道:“南蛮子完啦!”就在这呐喊声中,南 霁云蓦地大喝一声,恰似晴天打了一个霹雳,众人掩耳不迭,睁眼看时,只见南霁云已成了 一个血人,但倒下地的却不是他而是马远行,而且马远行的头颅也已不在脖子上了!原来南 霁云以毕生功力之所聚,和身扑上,作最后的一击,他中了马远行的三刀,但他却一刀便割 下了马远行的首级!

  呐喊声登时沉了下去,令狐潮手下身经百战的将士也有许多,却从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 恶战!不由得个个噤声,人人胆战!南霁云游目四顾,厉声喝道:“王龙客,你出来!王龙 客躲在乱军之中哪敢应声?

  夏凌霜那辆车子正在另一边疾驰而过,她听得呐喊,心头大震,推开了窦线娘便要冲出 车厢,但转瞬间呐喊声便即沉寂,战场上突然静下,更是怕人。夏凌霜惊疑不定,叠声喊 道:“霁云、霁云……

  南霁云吸了口气,提高声音应道:“凌霜,我没什么,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他 为了要使妻子相信他未曾受伤,几乎是把残存的精力都凝聚起来,发出传音人密的内功,好 教他的妻子放心!

  夏凌霜哪知丈夫已是油尽灯枯,最后挣扎,她听得丈夫的声音精力充沛,只道他果然未 曾受伤,心中一宽,心肠软了下来,窦线娘趁势一拉,将她拉回了车厢。

  夏凌霜未曾看见丈夫,窦线娘却已瞧得清楚,她见南霁云浑身浴血,远远望去,就似一 个刚从颜料缸里拖出来的,白头发到脚跟,都染得通红的人,再一望,又见她的丈夫段圭璋 和张巡亦已陷在重围之中,形势岌岌可危,不由得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忽听得贼军金鼓大鸣,又一辆插着“将”旗的战车疾驰而来,窦线娘眼利, 已认出那站在车上的人正是羊牧劳!

  窦线娘心头大震,无暇思索,就拨转马头,要去援救丈夫。段圭璋高声叫道:“线妹, 你今日要确保南弟妇母子平安,否则我永远不能恕你,赶快走吧!”

  夏凌霜那对孪生孩子,被金鼓声吓得哇哇大哭,窦线娘心中如同刀绞,暗自想道:“我 与圭郎一同赴死,还不打紧,但那就保不住她们母子三人!”这刹那间,她转了好几次念 头,终于咬着牙根,含着眼泪,再望了丈夫一眼,便疾的一鞭,催马疾驰,向着与丈夫相反 的方向逃走,可怜他们夫妻死别生离,就只能在乱军之中,远远的互相只看了一眼!

  羊牧劳哈哈笑道:“釜底游魂,还要挣扎么?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日 了!”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他那辆车子突然倾覆,原来是段克邪不知从哪里窜 出来,突然以闪电般的手法,削断了拖着他那辆车子的马腿!

  羊牧劳凌空跃起,大怒喝道:“小贼,往哪里走?今日我要你父子一齐送命!”段克邪 身材矮细,滑似游鱼,早已从乱军丛中钻了出来,他一面跑一面嘻嘻笑道:“老贼,你敢惹 我,我叫你再瞎一只眼睛!”

  转眼间,段克邪已跑到他父亲身边,段圭璋这时也正*退了面前的敌人,见儿子到来, 心中又悲又喜,他忍着眼泪,连忙说道:“克儿,你答应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的,还记 得么?”

  段克邪一本正经地答道:“父是英雄儿好汉。孩儿紧记不忘!”段圭璋道:“好,那你 就要保护母亲,*出阵去!”段克邪道:“爹爹,你呢?”段圭璋道:“我要在这里保护张 太守,我若跑开,还算得是什么英雄呢?”段克邪道:“那么,那老贼呢?”段圭璋道: “由我来料理他,倘然我今日*不了他,你长大了再去找他算帐。”他想说的本是“报仇” 二字,但怕说得太过明白,孩子机灵,会听懂他要以身殉难的心意,是以话到口边,才把 “报仇”二字改为“算帐”。

  羊牧劳带着一队武士,大声吆喝,越来越近。段圭璋道:“克儿,你看*妈的那辆车 已走得远了,你还不快迫上去?倘若你不能保护她*出阵中,就不是好汉了!”

  段克邪道:“好,爹爹,你看我的本事!爹爹,你*了那个老贼,快些来啊!”他身形 一起,恍如蝴蝶穿花,蜻蜓点水,在乱军的缝隙中直穿过去,果然万马千军,都拦他不住, 转眼之间,不见踪影!

  段圭璋急步走到南霁云身边,南霁云流血太多,双眼昏花,神智亦已迷糊,全仗着一股 神威,兀立如山,镇慑敌人。他见一条人影向他冲来,只道又是贼军*到,大喝一声,提刀 便斫。段圭璋连忙闪过,叫道:“南兄弟,是我!我背你出去。”南霁云道:“凌霜她们 呢?”段圭璋道:“弟妇那辆车子已冲出去了。’”

  南霁云道:“好,那么我没有什么牵挂了。段大哥,请恕我把重担都交给你啦!”哇的 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扑通”便倒!

  段圭璋来不及将他抱起,羊牧劳的人马已似旋风般的卷来。羊牧劳哈哈笑道:“姓段 的,今日羊某与你再决雌雄,可惜南八死了,你缺了帮手啦!”

  段圭璋一弯腰,将南霁云的宝刀拿起,喝道:“段某只有一颗头颅,你们一齐来吧,看 谁有本领拿去!”左刀有剑,狂冲猛斫,转眼之间,已有六七个“勇士”伤在他的刀剑之 下。

  羊牧劳道:“你们去活捉张巡,别在这儿碍我手脚!”那队勇土巴不得他如此吩咐,一 窝蜂的都走了。段圭璋心头一震,想道:“不好,我不能中了羊牧劳调虎离山之计。”可是 他要再*回去,却给羊牧劳拦住了他的去路了!

  羊牧劳大笑道:“姓段的,你没胆与老夫一战么?哈哈,你要走也容易,把你这两颗眼 珠给我留下来!”

  话犹未了,段圭璋蓦地大喝一声,反手便是一剑,羊牧劳一个“游龙探爪”,施展大擒 拿手法扣他腕脉,段圭璋左手的宝刀已从肘底穿出,反削过来,羊牧劳使出绵掌功夫,一掌 印下,段圭璋竟然不躲不闪,左刀有剑,剑刺前胸,刀削膝盖。羊牧劳大吃一惊,急忙把攻 出去的一掌硬生生的撤了回来,护着前胸,蹬蹬蹬连退三步,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段圭璋这一 招两式!

  这几招疾如暴风骤雨,双方都使出了浑身本领,每一招都足以致对方死命,但,这在段 圭璋是奋不顾身,而在羊牧劳则是被迫拼命,几招过后,羊牧劳不禁胆寒。

  本来羊牧劳是这样想的,他曾和段圭璋交过几次手,当然知道对方深浅,因此心中想 道:“段圭璋虽然剑法精妙,但我的七步迫魂掌也尽足以应仗,最多不过半斤八两而已。而 今他久战之下,已是强弩之末,何足惧战?”故此他才遣散众人,有意逞能,与段圭璋单打 独斗。哪知段圭璋一抱了必死之心,竟然锐不可当,*得他手忙脚乱!

  羊牧劳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陰陽怪气的声音说道:“小王,你去活捉张巡,我来会会 这位段大侠。”羊牧劳大喜道:“三弟,你来得正好,你不是想要一把宝剑么?姓段的这把 正是宝剑!”原来这人正是羊牧劳的把弟牛不耕,他和王龙客领了一队铁甲军冲来,本是奉 命活捉张巡的,但为了觊觎段圭璋这把宝剑,他宁把活捉张巡的功劳让给王龙客了。

  牛不耕用的是一柄乌金打成的“辟云锄”,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却沉重非常,段圭璋 一剑削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牛不耕的“乌金锄”缺了一口,但段圭璋这把 宝剑本来是削铁如泥的,而今却只不过把他的乌金锄削去了一小片,足见他的乌金锄也是一 件宝物。

  牛不耕试出在兵器上并不怎样吃亏,登时勇气倍增,把一百零八路辟云锄法,尽数施展 出来,使辟云锄法的,武林中只他一家,段圭璋也未曾见过。

  段圭璋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拼死恶战,可怜他自朝至午,一路冲*,未曾歇过片刻, 他到底是血肉之躯,渐渐也感到头晕眼花,有点吃不消了。

  激战中,忽听得“轰隆”一声,贼军大叫道:“好呀,张巡的破车翻了!”接着听得王 龙客的声音叫道:“元帅有令,只许活捉张巡!”

  段圭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我当口手下留情,饶了这个小贼,今日却害了张 公!”百忙中抽眼望去,只见张巡的车驾果然已是四轮朝天,贼军箭如雨下,张巡的扩军伤 亡殆尽,王龙客手挥折扇,正向张巡扑去!

  段圭璋又悔又急,忽觉肩头热辣辣的,原来已给牛不耕的乌金锄劈了一刀,肩胛骨都裂 开了。段圭璋这时已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气力,蓦地里大喝一声,和 身撞去,只听得“蓬”的一声,羊牧劳一掌击中他的胸膛,但段圭璋也把他撞翻了。

  牛不耕一个闪身,挥锄再劈,段圭璋大喝道:“好,你要宝剑么?宝剑给你!”使出了 大摔碑手法,宝剑脱手,直插进牛不耕腹中,将他钉在地上。

  随着手臂一抡,左手那口宝刀,也化成了一道长虹,呼的一声,向羊牧劳掷去,羊牧劳 刚自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恰好碰上,被那口宝刀穿过了小腿,可惜距离较远,段 圭璋又已气力不加,这一刀虽把羊牧劳重伤,还未能要了他的性命。

  贼军纷纷扑来,段圭璋仰天大笑道:“段某今日死得其所,死亦无憾!南兄弟,咱们又 可以相见!”不甘受辱,将全身精力凝聚,反手一拍,登时自断经脉而亡!

  贼帅令狐潮乘车到来,也不禁嗟叹道:“真是两个好汉子,不愧大侠之名!”吩咐手 下,将南霁云与段圭璋以礼葬之。不久,张巡也因众寡不敌,自*不成,被贼所擒。后来, 令狐潮屡次劝降,张巡总是骂不绝口,终于与许远一同就义。张巡的随从护军三十六人,或 战死,或被擒,被擒的也无一人屈节。后人有诗赞曰:张巡许远同尽忠,正气浩然昭日月。 从死不独南与雷,三十六人均义烈!”

窦线娘驾车疾驰,仗着一把弹弓,弹无虚发,当者披靡,冲开了一条路,虽然尚未冲出 战场,离开厮*的核心地带也已渐渐远了。

  窦线娘稍稍松了口气,但远远听那金鼓震天之声,心头更为沉重,她游目四顾,丈夫当 然是看不着了,儿子也未见回来。

  正自心急如焚,忽听得蹄声得得,一骑健马,疾风般的追来,骑在马上的正是王龙客!

  窦线娘大怒,弓弦一拽,金弹飞去,王龙客一个“镫里藏身”,弹子从他身旁擦过,没 有打着。窦线娘探手入囊,想取出弹丸施展连珠弹的绝技,哪知囊里空空,这才知道暗器囊 中的一百二十颗金丸,已全都用掉了!

  王龙客马快如风,转瞬追上,“呼”的一声,一柄长矛掷出,穿过鞍甲,把拉车的一匹 马*了。那辆车子重心不稳,登时摇摆倾斜,幸亏四匹拉车的战马都是素经训练的,一马失 蹄,其他三匹马也立即止步,车子才不至于翻倒。不过如此一来,窦线娘又陷入了包围之 中。

  王龙客哈哈笑道:“你们跑是跑不了的,窦线娘,你我二家的仇恨以后再行算帐,就看 你识不识相了!”笑声中,突然从马背一跃而起,扑上了窦线娘这辆车子。

  窦线娘手提金弓,劈面打去,王龙客伏在车顶的蓬盖上,这一打没有打着。夏凌霜跳出 车厢,拔剑向车顶便刺。

  王龙客叫道:“凌霜,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不如跟了我吧!”夏凌霜喝道:“狗强 盗,胡说八道——”话犹未了,忽听得“当”的

  一声,王龙客挥刀劈下,将窦线娘的金弓削为两段!

  王龙客哈哈笑道:“你不信么?你睁眼看看,这是谁的宝刀!”原来王龙客在南、段二 人死后,便抢了他们的兵刃,他将段圭璋那柄宝剑献给了令狐潮,自己则拿了南霁云那把宝 刀,飞马来追夏凌霜。

  夏凌霜见了丈夫的宝刀,登时有如头顶打了一个焦雷,天旋地转。王龙客叫道:“你跟 了我,我保你母子平安,连窦线娘我也可以饶她一命!”

  夏凌霜怒极气极,一剑刺去,但她身怀六甲,一怒之下,用力过度,未刺中敌人,自己 反而跌了一跤。

  说时迟,那时快,王龙客已经扑进车厢,窦线娘骈指如戟,疾点他背后的“志堂穴”, 这“志堂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倘给点中,不死也必重伤。

  可惜窦线娘血战了大半天,拉弓百余次,斩*数十人,也早已是筋疲力竭了。点穴必须 有内力相济,力透指尖,才能致人死命,如今她却是没有这个功力了。

  王龙客给她一指戳中。虽未受伤,也“咕咚”一声,跌进车厢。窦线娘正要抢进去夺他 的宝刀,王龙客忽地一声狞笑,复转身来,窦线娘登时吃了一惊,给吓住了。原来王龙客已 把夏凌霜的一个孩子抓在手中,厉声喝道:“你再进一步,我就把这孩子扼死!凌霜,你还 要不要孩子的性命?乖乖的跟了我吧!”

  夏凌霜挣扎起来,忽地将佩剑抛开,叫道:“王少寨主,你饶了孩子吧,我在这里给你 下跪了!”窦线娘又是伤心,又觉奇怪,因为她素来知道夏凌霜是心高气傲,决不肯向敌人 乞怜的。

  王龙客哈哈大笑道:“夏姑娘,你愿意顺从我了么?好,好,好!起来!起来!你我将 来是要做夫妻的,夫妻只该彼此尊敬,却不宜行此大礼!”他见夏凌霜抛了佩剑,心里再无 顾忌,眉开眼笑,口角春风,一面说着俏皮话儿,一面就弯腰张臂,要把夏凌霜抱起来,他 抓着的那个孩子当然也就放下了。

  哪知笑声未绝,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枝袖箭射了出来,夏凌霜大骂道:“狗强盗, 我不*你,誓不为人!”

  夏凌霜是趁着下跪之时,衣袖合拢,遮住了王龙客的目光,突然把袖箭放出来的,王龙 客根本就没有防备,距离又近,本来非中不可。却不料王龙客正巧在这个时候,弯下腰想抱 她,这一箭原是对准了王龙客的咽喉的,这么一来,就难免偏高,一箭射空,“嗖”的一 声,穿过了车篷去了。

  王龙客这一惊非同小可,登时怒气勃生,一咬牙根,便厉声喝道:“贼婆娘,不识抬 举,我让你去和丈夫团聚吧!”一按扇柄,开动了机括,把两支扇骨,也化成了短箭射出 来。他是因为已经知道夏凌霜是决不肯顺从他的了,所以凶性大发,得不到的东西,就非要 毁灭不可。

  夏凌霜尚未来得及起身,更谈不到躲避。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忽听得窦线娘一声尖 叫,夏凌霜的身体被她盖住。原来是窦线娘和身扑上,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夏凌霜。

  窦线娘的金弓早被削断,这时她是双手空空,无物抵挡,她要施展接暗器的功夫,却又 因为力竭精疲,第一支“箭”接到手中,却被利簇穿过了手心,第二支“箭”就接不住,只 听得“卜”的一声,从她的肩头射人,背后穿出。

  王龙客大喝道:“贼婆娘,我正要送你去见你的死鬼丈夫!”提起南霁云那把宝刀,一 刀便向窦线娘劈下。

  忽听得一声喝道:“住手!”突然问,一条人影,快如闪电,王龙客的刀锋刚要触及窦 线娘的头皮,手腕便突然一震,是段克邪捷如飞鸟的扑来,短剑一格,就把他的宝刀打落。 段克邪是在百万军中,东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母亲这辆车子的,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 步,窦线娘已受了伤了。

  王龙客的武功也非泛泛,他的兵刃一脱手,立即便托着了段克邪的手肘,同时左臂横抱 过来,狠狠的用尽气力,将段克邪拦腰匝实!

  段克邪毕竟是个十岁刚刚出头的孩子,任凭他武功如何超卓,体力总是不及对方,这时 双方缠身扭打,什么踏雪无痕的轻功,神奇奥妙的招数全都用不上上了。但听得“咕咚”一 声,两人都倒在车厢里,王龙客用他粗壮的身躯,紧紧压着段克邪,大声叫道:“快来人 呀!”

  窦线娘欲爬起身来,上前相助,只觉骨头格格作响,登时痛彻心肺,那条手臂,竟似不 属于自己了的,发不出力来。就在这时,只听得车声隆隆,一辆贼军的战车,正自向这边疾 驰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夏凌霜把她丈夫那柄宝刀拾了起来,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气力,只一 刀就把王龙客拦腰斩断!

  段克邪吸了口气,幸喜未曾受伤,他一跃而起,叫道:“这辆车子来得正好,妈,你们 稍等,我去去就来!”脚尖上点,即如弩箭穿空,直向对方的战车射去!

  双方距离还有十余丈远,在那辆车子上的是贼军神箭营的一个小队,看见一个小孩子似 飞将军的从天而降,人人惊骇之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颤脚战,发出的箭也都失 了准头,竟没一枝射中。当然,这也是由于段克邪来得太快的缘故。

  段克邪一到车上,立即以闪电般的手法,将十三名神箭手全部刺*,勒住了马,正好停 在他们原来的那辆破车旁边。

  段克邪首先将两个孩子抱了过去,这才发现他母亲的肩头一片殷红,段克邪惊道: “妈,你怎么啦?”窦线娘道:“好孩子,不要顾我了,你们逃吧!”夏凌霜满眼都是泪 水,俯下身躯,就要把窦线娘背起来,可是她也早已心力交疲,背不动了,终于还是段克邪 把她们二人拉了上去。

  有一小股贼军的骑兵策马追来,段克邪将那十三名“神箭手”的尸体一一抛出,尖声叫 道:“谁不怕死的就来,这些人是你们的榜样!”那一小股骑兵见军中最精锐的神箭手尚且 被这孩子尽歼,个个惊奇震骇,人人心中均是想道:“这孩子定是妖星下凡,切莫惹他!” 不约而同,拨转马头,一哄而散。

  这时已到了贼兵稀薄的地方,没多久就冲出了战场。夏凌霜再也支持不住,捧着丈夫的 宝刀,叫了一声“南大哥”,就晕倒了。

  窦线娘欲哭无泪,可是此时此际,她却必须强力支持,她半边身子已不能动弹,只有一 只手还勉强可以使用。她就靠着车厢,用那只手执着马缰,策马驱车,逃出险地。

  段克邪哭道:“妈,都是我不好,累你受了伤,我对不住爹爹了。”窦线娘急忙问道: “你见到了你爹么?他说些什么?”

  段克邪道:“爹要我保护你平安脱险,爹要我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永远永远记着他的 话,嗯,妈你怎么啦?”

  窦线娘道:“好孩子,蚂没什么,只不过受了点伤,总算暂时脱险了。你已经无负于你 爹爹的嘱托,用不着难过了。唉,好孩子,只要你记着爹爹的说话,妈就放心了。”话声断 续而又低沉,只见她面如金纸,肩头上的血泡正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段克邪连忙撕下一幅衣 衫,敷了金疮药,给她裹好伤口。他见母亲伤得如此之重,也不禁,吓慌了。

  段克邪还不知道,他的金创药虽然能够止血,但对他母亲所受的伤,功效也只是仅能止 血而已了。窦线娘的琵琶骨已被射穿,等于成了废人,从今之后,她的武功是再也不能使用 了。

  可是窦线娘伤口的疼痛比起她心上的痛苦,那就简直不算什么!她听了儿子的话语,已 知丈夫决意殉国,今生今世,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丈夫了。

  她四肢乏力,跟前漆黑,便似掉下了无底的深渊,不住地向下沉,向下沉!……

  她忽地一咬牙根,睁眼叫道:“不,这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还未曾完全离开险境! 南弟嫂母子也还要人照料。”可是她实在无法支持,执着的马缰也松开了。

  夏凌霜刚好在这时苏醒过来,刚好听见了她这几句话。她心中本来是充满着丧夫的哀 痛,整个人都还在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了这几句话,不由得猛然惊醒,在这一刹那间,另 一种更强烈的感情冲击着她,令她受到深深的感动,窦线娘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她,而窦线 娘也是同样死了丈夫,(段圭璋之死,他的儿子尚未知道,但夏凌霜已从王龙客的话语中知 道了。)可是窦线娘却忍受着痛苦,重伤之下,仍然为她们母子驾车。

  只见窦线娘猛一咬牙把马缰重拾起来,吆喝道:“走呀,走呀!”不知是否马儿被她一 催,跑得太快,她一下子又被震倒,马缰再一次脱手!

  夏凌霜热泪盈眶,突然问气力长了出来,叫道:“对,这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好侄儿, 你去照顾妈妈。”她接过了马缰,抬起了马鞭,扬空抽了一鞭,用她精良的控马技术,驾着 马车,稳稳地向前奔跑!

  车子上不过是两个女人,三个小孩,但却是两个丧了丈夫的女人,三个失了父亲的小 孩。唉!这辆车子“载”着的悲伤,不是太过沉重了吗?

  三天之后,夏凌霜回到了她在玉龙山下的老家。这个家在她们母女离开之后,交给一个 奶妈看管,在战乱中幸而没有毁坏。如今夏凌霜历尽风霜,也幸而平安的回来了。可是不幸 的窦线娘却病倒了!

  窦线娘的病日益沉重,这一日段克邪正在床前服侍,忽觉微风飒然,回头一望,只见房 中已多了一个人,正是他的师兄空空儿。

  窦线娘霍地坐了起来,颤声叫道:“空空儿,你…你道她何以这样惊惶?原来空空儿手 上捧着一把宝剑,正是她丈夫段圭璋的那把宝剑!空空儿面色陰沉,怆然说道:“段嫂子, 尊夫这把宝剑不该落在坏人手中,所以我给你送回来,顺便来看看师弟。”

  空空儿继续说道:“这是我从令狐潮手中盗回来的。嫂子,你不要太过伤心。现在郭令 公的大军已直扑睢陽,李光弼的大军也已进了潼关,这场乱事指日可平,尊夫可以无恨 了。”

  段克邪嚷道:“什么,你是说我爹爹,我爹爹,……”他怎也不肯相信他父亲已死,那 一个“死”字到了口边,说不出来。

  母子俩心意相通,窦线娘高声说道:“你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错,你今后是难 以见到他了。但像你爹爹这样的人,他是、他是永远不会死的!你把你爹爹的宝剑接下来 吧!”

  段克邪一片茫然,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他睁着一对充满疑惑的眼睛,把这柄宝剑从空 空儿手中接下。

  就在这时,夏凌霜走了进来,空空儿的话,她全都听见了。窦线娘还未曾哭得出来,她 的泪水已先湿了衣裳了。

  窦线娘道:“霜妹,你来得正好。”她取出了一支玉钗,说道:“克儿,这是你定亲的 信物。你的妻子叫史若梅,现在由薛嵩收养,改了名字叫薛红线。你长大了拿这柄玉钗去寻 找她。”玉钗上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钗头还嵌着一颗夜明珠。段克邪茫然的又接过了 这枝玉钗,正想问“妻子”究竟算是什么人,只听得母亲又已说道:“你若有不明白的地 方,以后问你的姑姑。霜妹,我把这孩子托给你了。克儿,你把宝剑拿上前来。”

“咣”的一。声,窦线娘在宝剑上弹了下,叫道:“段郎,段郎……我,我来了。”声 音突然寂灭。可怜她早已油尽灯枯,只因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所以挣扎着活到如今,如 今,希望已灭,她也就一瞑不视了。

  接着又是“咣”的一声,玉钗从段克邪的手上掉了下来,小小的心灵充满了哀痛。正 是:茫茫愁,浩浩劫,夫妻侠义兼忠烈,碧血丹心永不灭!

  欲知段克邪今后如何?是否能与史若梅结成佳偶,请看续集《龙凤宝钗缘》。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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