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1

故事开头时，端妃就已经是一副病容残损的模样了。

她出现在温宜公主的生日宴上，虽衣饰华丽却形容枯槁，乍看还有好几分苍老。与宴席上的如花美眷们，仿佛不是同一辈的人。

又或者说，她是后宫中的隐形人。

比如，当嫔妃们聚集皇后宫中请安时，她并不露脸，以至于新进宫的小主们，都不太知道她的存在。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把已经把她忘了。

一个病入膏肓却无宠无子的女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所以即使她高居妃位，也少有人将其视作眼中钉。

除了华妃。

大概也只有她，会对端妃恨之入骨。因为当年，是端妃给她端来了一碗安胎药，致使胎儿流产、致使不孕不育终身抱憾，脑子简单的华妃，把这笔债全都算在了端妃头上。

所以，她变着法儿地虐待“仇人”。

不问青红皂白地灌下一大壶红花不说，还屡次闯进端妃的寝宫，不由分说便是一番折辱。平日里则克扣吃穿用度，就连病重请医，都要横加干扰。

不能明目张胆地置端妃于死地，那就用细碎功夫慢慢折磨。要叫她也痛苦难当，把曾经的伤害千万倍还回。

这是年世兰的逻辑。

但她不晓得，孱弱得犹如风中之烛的端妃，却始终在密谋复仇，甚至将此作为忍辱偷生的唯一目的。

而甄嬛，是她在困境中看到的最大希望。

她一眼就看出，甄嬛将成为华妃的最大克星，能替自己实现夙愿。

由此可见，端妃的宫斗从未停歇。人不在江湖，但江湖的风吹草动，她都洞若观火，一直在以局外人的身份静观其变。

故事开始还不久，她就早早发掘了甄嬛身上的能量。

2

端妃名叫齐月宾， 她是将门虎女，也是第一个进入王府的女人。

那是很久很久前，她和皇帝都还很年轻，尚未被风霜侵蚀，眼里心里都写着一个“真”字。年轻的端妃也愿以终身托付，恨不能掏出一颗心来。

可即便如此，丈夫还是算计了她。

送给年世兰的那碗安胎药，被严密设计着经过端妃的手，罪名自然也被她担了去。按年世兰的性子，必然要闹个你死我活，狠狠把齐月宾折磨一通。

果然，一个堕胎流产、一个被弄得不孕不育，拿兵法上的话来说，这叫“坐山观虎斗”，得利的是幕后推手。

也就是她们共同的丈夫。

原因很简单。

那是个疑心病极重的男人，他运筹帷幄小心谋划，一方面要借助年家与齐家，一方面又时刻提防着他们功高盖主，乃至日后可能发生的外戚干政。

干脆让这两个女人都生不了孩子，彼此之间恨之入骨，把抱团的可能也一并消除。

一箭双雕。

所以，他把齐月宾封为端妃，却又默许了华妃对端妃的折磨。用某种秘而不宣的手段平衡后宫与前朝，而华妃与端妃，其实都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事实上，年世兰也曾信任过齐月宾。

她说：“整个王府就你与世无争，我才信你两分。没想到，你这么狠毒！”

但她不知道，真正狠毒的人是皇帝。是被她嘴上念着、心里挂着，爱到无法自拔的那个男人。

多讽刺。

端妃心知肚明，但也不辩解不吭声，只默默替皇帝和太后背锅，既不能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因为，她也深爱着皇帝，不比年世兰少一分。而他的那点愧疚与心疼，便足以使她在后宫立足了。

她的爱情，比年世兰和甄嬛都清醒都现实。

当然，大概也是她早早便看透自己的皇帝丈夫，早早领悟了什么叫天子无情。

3

跟甄嬛交好，是端妃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先是主动帮离席的甄嬛打掩护，卖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后来甄嬛*，她又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夜访碎玉轩，给准妈妈做了一番提点。对当时还略显天真的甄嬛而言，那些话无异于当头棒喝。

这一番操作下来，甄嬛对她的好感已大大提升。

所以亦能投桃报李，为被压制苛待的端妃请医治疗，算是从鬼门关上救回了一条命。至此，彼此也都有点惺惺相惜。

一方面是因为，敌人（华妃）的敌人是朋友。

另一方面也因为，两人都是真心未泯之人。

端妃固然是在借刀*人，但她在“利用”中揉入了温情，多少含了些真心换真心的意思。所幸甄嬛也并非凉薄小人，两人一拍即合，倒达成了某种共识与默契，肩并肩战斗了许多年。

等到华妃倒台，故事过半时，端妃和甄嬛已在合作中建立起了深厚情谊。

为此，甄嬛用温宜公主做了个顺水人情，让终身无法生育的端妃，有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大概也是端妃最感动的地方。

她和敬妃一样寂寞，将孩子的承欢膝下视作余生唯一寄托。甄嬛体贴入微，“礼物”完全送到了她的心坎去。

其实，这也是甄嬛比华妃和皇后高明的地方。

对那些因利而聚的伙伴，她能真诚地把对方当“人”看，而不是疾言厉色高高在上，更不会在榨干利用价值后一脚踢开。

所以，端妃跟她合作了许多年，直到皇帝病危。

4

前面说过，端妃很爱皇帝。

有个细节能佐证。

当时，苏培盛和崔槿汐对食之事暴露，甄嬛向端妃求助。

皇帝来向端妃讨主意，她微微一笑，旁敲侧击地帮了甄嬛一把。皇帝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就要拔腿而去，但端妃喊住了他——

“天凉了，让伺候您的奴才，在您的茶里兑一点菊花，臣妾见您的嘴角都起皮了。”

看到此处，总不免要为端妃心酸一番。

面对丈夫时，她心细如尘，能注意到他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可她的好，却只会让他产生短暂的感动，随后还是会醉在另一处温柔乡。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但她不像华妃，并不会因为这份冷漠而认真伤心，以至于要在黑夜中苦苦守候，等待男人那点虚幻的垂怜。

这大概是因为，她看得到他的苦，她对他满怀理解，“咱们能算计的，皇上为什么不能？”

当然，端妃必定也经历过情感的幻灭之时，但哭过痛过后，她在兵荒马乱中为自己重建了内心秩序：你坏你的、我爱我的，守着真心、也守着自我。

所以，当与巨龙缠斗的甄嬛变异后，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再次“生病”：闭门不出，婉拒一切。

就像当年一样，她又悄悄做回一个隐形人，躲开喧嚣，继续封闭在小世界中做自己。

改变世界很难的，尤其是后宫那样的世界，以卵击石太傻、随波逐流太痛，不如远远躲开自寻清净吧。

但事实上，清净也没那么容易寻得，人活于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而端妃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进能退，在风云诡谲中保存了自己。

不管是性命，还是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