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1号(Voyager 1)
现在身为教授的他更清楚地看到,当年自己的经历,正体现了本科学生从事研究的挑战。“本科生其实最需要导师花时间辅导,但导师在他们身上花的时间却往往是最少的。因为在学生身上花的时间与得到的回报往往不成正比。许多学生为了把简历写漂亮,会试着做许多事情,但都浅尝辄止。”“他们仅仅把做研究看做一件要完成的任务,自然收获不大了。”
困惑、犹豫、沮丧,这些是亚当·里斯本科四年时常有的经历。回想起来,他说:“有些经历是逃不过的。有些困难必须要走过去。现在看来,那些挫折的确让我成长了不少。” 身边的人也给了他很多支持:“我想,我和其他人也没那么不一样,他们能弄明白的,我也应该能弄明白。” 他也会去向物理系的学长请教问题:他们对于这门学科本身的痴迷,也影响了亚当·里斯。
本科四年之后,亚当·里斯来到哈佛继续天文物理的学习:“如果你去问那时候的我,我会说,‘我还蛮喜欢天文学的,但要说继续做科研,我可不确定。’” 但不管愿不愿意,作为研究生的他必须要花更多时间在他不那么自信的科研上。那段时光充满了困惑。
哈佛大学天文系
“那时的我只是想,或许我能写出一篇论文来。或许我能告诉其他人,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亚当·里斯说,他从来没有把目标定得遥不可及。在哈佛学习的他会告诉你,他的目标是毕业,然后就能让别人称呼他“Riess博士”了。
当他告诉我这些时,我有些不相信。难道发现宇宙的奥秘,留下研究成果名垂青史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过吗?
“对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再小的贡献在我看来都是充满意义的。” 亚当·里斯笃定地说。是这样的信念,让他看得到每天自己的努力,与那些他梦想解答的问题之间的连接,支撑着他学习与工作的动力。而这个信念,从他瞥见科学殿堂的闪光时,就已经埋下种子了。
“科学的特别之处在于,每个人都在做着非常非常小的贡献。而每一点进步,都建立在之前的努力之上。作家们可不会说,我把另一个作家的作品加
几个句子,就是新的作品了。但科学就是这样的。”
亚当·里斯办公室外的一幅画,是他的妹妹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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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2011年获得诺贝尔奖时,亚当·里斯表示,再大的奖项,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点额外的奖赏。因为在发现真理时,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他还谈到,对于他的两个女儿来说,诺贝尔奖 “不过是一枚你没法在其他国家使用的金币罢了”。生活里他还有其他的角色,比如一个父亲。
亚当·里斯在课上让学生们传阅他的诺贝尔奖章
我问他,获得了科学界的最高奖项之一,不会难免得意忘形吗?亚当·里斯回答,他从来不认为他的发现是因为自己很聪明。科学里的成功有太多的因素,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努力,还有运气。
“保持谦逊,是因为这就是现实啊。”
他不止一次地说自己其实没那么聪明。在他眼里,天才是那些有超人灵感,一眼就能看出本质的人。而他自己,必须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到最终的结论。
但这却给了他另一份本领——他非常擅长把极其复杂的概念解释得深入浅出。在课堂上,他把宇宙比作一大块面团,星星是上面的一颗颗葡萄干。面团发酵时,每颗葡萄干互相之间的距离都在增大。这便是宇宙膨胀最基本的道理。
他解释说,“我总能记得,第一次学习这些知识的时候,自己有过哪些困惑和不理解。所以我会试着回到初学者的眼光去看问题,也就能更好地解答你们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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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霍普金斯任教,亚当·里斯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Space Telescope Science Institute继续他的研究。能用人类所拥有最好的望远镜,观测这片让他永远着迷的夜空,是他近二十年前来到霍普金斯的主要原因。“人们总是问我,你是怎么知道宇宙在膨胀,暗能量存在……这些事情的。我就告诉他们,你抬头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亚当·里斯说,自己是“观测型”天文物理学家。通过观测,推测出宇宙中蕴藏的道理。这与他与生俱来对于动手实验的热爱密不可分。然而,要从一张布满小点的图表中分辨出些规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研究里,阻碍总比突破要多。面对这些阻碍,他慢慢养成了个习惯:当对一个问题苦思冥想不得时,他会把这个问题“揣在口袋里”,带进一天的生活里。
“对我来说,灵感来源于在不同的环境与心态下去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苦思不得的问题,可能就在散步时,洗澡时,或是看棒球比赛时,突然之间豁然开朗。他也会向他人求助:“在向他人解释的过程中,你会更加注意自己逻辑的进展、观点的论证,也更容易发现解决问题的思路。”
也有些时候,就算是灵感也没法解决问题。“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是科学研究的艺术。” 物理学家玻尔说过,“天才是那些在最短时间之内,犯最多错误的人。” 亚当·里斯知道,工作时的自己总是喜欢任性地试着寻找解决方案。所以在工作之外,他会反思自己的方法。“我会问自己,我的方法真的对吗? 对于答案,我的直觉是什么?你需要了解自己的个性,是喜欢固执地钻牛角尖,还是放弃得太快?然后有意识地去平衡自己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