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头鱼,就是人们俗称的河豚,一般体长在100~300mm左右,据说是因为其体形似“豚”,常于河口捕到而得名“河豚”。我国地域辽阔,因为地域文化不同,所以各地对于河豚的称呼也各不相同。比如江浙一带称它为“气泡鱼”、“吹肚鱼”、“气鼓鱼”,而在广东则称它为“乖鱼”和“鸡抱”,听起来有一种萌萌可爱的元素在里面。不过,这倒是与它防御外来侵略,快速地将水或是空气吸入极具弹性的胃中,瞬间将整个腹腔迅速地膨胀成为圆球状吓退掠食者时的那个样子很是贴意的。在我的故乡渤海湾,人们则是一直把河豚称为腊头鱼。
常言道:“吃了河豚,百物无味”,这便有了“拼死吃河豚”之说。翻开历史,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吴王曾经将河豚这种口中极品美食与美女西施相比之流传。到了宋代,又有著名诗人梅尧臣在《范饶州坐中客语食河豚鱼》
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
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
其状已可怪,其毒亦莫加
……
这一即兴诗文中,不仅借咏河豚又隐讽了其当朝社会之风,还将河豚的价值、形态、味道、毒性之害等活灵活现的描写出来,恰到好处地融于每一句诗中。其诗率然成章,物状鲜明跃然眼前,不仅让读者对河豚之美味浮想联翩、垂涎三尺,又不得不令人对其生畏,其意味深远。据说,因为此诗作,还有人给了梅尧臣一个“梅河豚”的雅称呢。
南北有别,诗人是在江南的春天品河豚的美味,而我北方的故乡,只有等到了秋、冬两季,才可以真真切切地让你的舌尖满足了*。而记忆里最深的,还是每年冬天吃腊头鱼冻的那些事。儿时的故乡,海阔无边,没有任何污染源的侵蚀,大海回馈于人类的物产更是丰富多样。到了秋天,码头上一派繁忙景象,就如那首老歌中唱的一样,“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仓”。那个时候,腊头鱼可不像现在这样的金贵,常常是不招渔民们待见的一种鱼。卖不上几个钱,原因是因为其毒素大多,收拾起来比较麻烦。现在想想,在那个只图温饱的时代,故乡人是无暇顾及其美味与否的。那个时候出海的渔民,若是捕捞到腊头鱼,看到它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讨厌,干脆直接把它扔到海里去。有的渔民若是当时来不及将捕捞到的腊头鱼扔到海里而随船带回来,也会将渔船上的腊头鱼扔在海滩上。若是左邻右舍有喜好食之的,用鱼篓拎回家送给左邻右舍也是常有的事。常常是篱笆墙的这边一声:“三娘,给您几条腊头鱼。”篱笆墙的那边自是笑呵呵地回应:“哎呀,谢谢他二婶了,今年冬天又有腊头鱼冻吃了。”一只偷腥的猫在女主人的脚下,伺机想抢劫它嗅觉中的美味,“喵喵”地叫个不停。“你这只馋猫!去、去……”篱笆墙两边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笑声混在一起,一个个祥和美妙的音符从院子里飘出一首优美的“渔家乐”。也有勤快的渔民,将腊头鱼留下来精心地去除其毒素的部分,洗干净将其悬挂在自家院墙上让它自然风干,等待冬天作成腊头鱼冻再吃,那可是美味呢。在我记忆里,那个时候的故乡人是很少像现在这样在秋季吃腊头鱼的,我一直不解其原因。后来,无意中在网上读过一篇关于腊头鱼的文章,说腊头鱼经过秋冬两季的风干可以去除残留的毒素,这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的故乡人取信于此,一直喜欢在冬天吃腊头鱼的一个原因吧。可以这么说,我和我前辈的故乡人,都是吃着腊头鱼长大的,而且是天然野生的。如今市场或是餐厅里的腊头鱼啊,基本上都是养殖的,是难寻天然野生之味的了。记得有一次跟朋友们聊起腊头鱼时,跟他们说我是吃腊头鱼长大的,我这样的经历,曾经让那些一直在城里长大的朋友们露出惊奇:“不会吧,原来你是吃着毒鱼长大的啊!”“腊头鱼不是有毒吗?你就不怕死啊?”“我这不是活生生地在你们面前吗?”我微笑以待。
记忆里,故乡人没有一个是因为吃腊头鱼而死的啊!其实,*腊头鱼是有技巧的,尤其是现在国家有规定,必须是取得相关资质的人才可以宰*腊头鱼的。如果真是拼死吃腊头鱼,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人的生命可是只有一次啊。不过,有一个故事,或许可解吃腊头鱼的人为什么不死之原因。相传,某海边住着一户渔民,他们常年以捕捞为生。有一年光景不好,出海没有什么收获,再加上渔霸的横征暴敛,所剩无几。眼看着快过年了,渔民一家四口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日子没法过下去了,男人望着滔滔的大海寻死的心思瞬间袭来,一转念家里还有娘三个呢。低头,看到被人嫌弃在海滩的腊头鱼计上心来。心想,死也要和他们娘三个一起死啊。男人拿着从海滩捡来的腊头鱼走回家,准备和家人吃一顿最后的午餐共赴黄泉。饿的嗷嗷叫的一双儿女看到男人手中拎着腊头鱼回来,高兴的直冲女人蹦脚,“妈妈,爸爸捕到好多鱼哦,我们有鱼吃了,过年啦。”儿女自是不懂腊头鱼其毒性,女人接过男人手中的腊头鱼,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女人流着眼泪默默地把腊头鱼拔开膛、破肚,去除内脏,再将其洗干净放进大铁锅里加水一起煮,随手从放在灶台边的柳条篮子里,取出早上在盐碱滩上采挖来的以待充饥的野蒜放进锅里,一时间鱼香、蒜香随着水气缭绕飘香。围在锅台旁的一双儿女眼巴巴地瞅着大铁锅里的腊头鱼随着沸腾的水翻滚,“好香啊,我要吃那一条,那个大。”儿子尚小,指着大铁锅里其中的一条大的腊头鱼说。此时女人的眼泪顺着两腮直流,“可怜的儿啊!”女人的心里那刻是百味翻腾。一家人食过香喷喷的腊头鱼后,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不知不觉熬到了天黑,一家人居然安然无恙。女人和男人默默地望着一双在活蹦乱跳玩耍的儿女,拥在一起,“媳妇,看来天不绝我们一家人的命啊!”后来,海边的人们开始相传,说野蒜可以解腊头鱼的毒。我不知道故事的真假,不过故乡人的确喜欢在做腊头鱼时放上一把野蒜,蒜香浸入到腊头鱼里相互融合还真是天然的野味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