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又日日,它静默地立在我的窗下,伴着我。
我在树桩旁种了紫苏,浩浩荡荡大片紫,荡着浓香,喜人。那日烧鱼,急忙去掐紫苏,蹲下去掐了紫苏起身,一头撞到树枝,定睛一看,啊,树桩再发新枝。
我围着又摇曳青绿的杜英树桩,啊,砍去的青绿又回枝头,手舞足蹈,好像是自己的秃顶长出秀发来。我还看见田旋花细细的青藤绕到新枝,在发亮的叶间开出粉粉的花朵,那么美丽。而杜英树,绝不因我的喜欢和赞美而迎合而沉浸其中,自顾叛逆自然规律,在春末夏初新老叶交替,红绿映衬,别具一格。
这个初夏真正爱上了杜英树。
今夏是我人生旅途的一个转折点,五十一岁,最尴尬的年龄。不工作吧,又不是太老,还能做得动。工作吧,又难找,每次应聘条件都符合,就是年龄不够资本。那天熟人叫我到她的工作单位看看,门卫不给进,那是个很老的老头,似乎是讥笑我的口气:“五十一岁还能干什么?这里不要五十一岁……。”
坚决不给我进去,只好幸幸地回家。
受打击,混了一辈子,在这个岁数迷茫,一晃眼,成了众人的老阿姨。
远远地,看到路边有开着大红花朵的林子,像南国朋友拍的木棉花,火红火红的。立即拨云见日般,心情大好。
停下来看,嗨,是杜英树,在装开花的树。又觉得好笑,怎怪杜英装神弄鬼,明明是自己老眼昏花,把叶看成花。
可再看看,哑然失笑,不是我眼花,确实杜英的叶子胜花美。
远看,像一树红花,美艳动人;又像旅游景点具有灵性的古树上,挂着善男信女祈福的红布条,佛系抚心;近看,像无数只红金鱼,在绿色海洋里游弋,灵动多姿。
翠绿的新叶尖向上,执着地朝着更高生长,鲜红的老叶尖向下,时刻准备零落。
树下的书带草丛,落了厚厚的一层红叶,不再是挂在枝上水润的鲜艳的大红,是浪漫的玫瑰红,质地干松酥脆,走在上面,沙沙做响,弥漫着干草香。
有落下的叶子,姿势别致,像红衣女郎优雅地玉立于翠绿的书带草间。初夏明丽的日光下,脉络清晰,放着诗意的红光,通透,妖艳,惹人想捡起来当做宝贝。
日光斜斜,树影也斜斜,枝上红绿映衬,树下红云逗留,光影迷离,流光溢彩,这是任何画家描摹不出的西洋画,也是摄影师难以拍出来的光影。
握着一枚艳红的杜英树叶,像握着偏方良药,暗笑,刚才受陌生老头打击的坏心情被治愈。啊,人真不如植物看得开,人家杜英树叶子老了,凋零了,满不在乎,红衣少女般火红了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