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虎是百兽之王。
可很少有人知道，虎是一种孤僻的动物。
孤独，是虎的天性。雄虎，更注定是一种独来独往的动物，不会有终生的伴侣陪伴在它们身旁，也没有幼崽需要它们照看。
你是一头老年的雄虎。
你老了，你的咆哮再也不能吸引雌虎的注意，你的眼睛再也不能震慑丛林中的百兽。
现在，死神前来陪伴你，你的身体已经接近衰竭。
在二十年的岁月里，你宣判了丛林中无数生灵的死亡，丛林百兽只要嗅到你的气息便会胆战心惊。现在，一群相貌猥琐的红豺居然将你团团包围。你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小东西正对你“豺”视眈眈，用饿得发绿的小眼睛像打量一坨肉块一样打量着你。
狡猾的豺看出了你是一只年老体衰的虎——你的皮毛暗淡得如同泥土的颜色，你疲软的四肢只能勉强支撑起你瘦削的身躯，你的呼吸中伴随着不均匀的响声。
豺群在你的近旁围成半圆状，尖锐刺耳的豺嚣进入你迟钝的耳朵。这是种使你本能地厌烦的声音，虎啸、鹿鸣、马嘶、狼嗥、豺嚣……尖得刺耳的难听声音，只能属于豺。
你一动不动，豺群甚至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豺莽撞地向你扑去。你沉重的掌扬起，青年豺脑浆迸溅，立时毙命。你并不讨厌现在包围着你的豺群，但你不愿让任何一个鲁莽的家伙搅扰你的兴致。
虎有虎的尊严，即使是一只老年的虎。
群豺竖起赤红色的毛发，亮出在你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獠牙，怨毒地向你叫嚣。你轻蔑地瞅了瞅它们，高高地竖起尾巴，猛地向你左侧的一只红豺劈去。被劈到的红豺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便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你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了。过去，在你尾巴攻击范围的野兽一定会顷刻毙命。现在，你的夺命攻击只是换来红豺更加嚣张地吠叫。
你似乎需要重新考虑自己周围熟悉的事物。
红豺似乎看出了你尾部力量的衰弱，它们试图绕到你的后方实施偷袭。你多年的狩猎经验使你看出了红豺的伎俩，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转身体，同时将尖利的虎爪伸出，一只红豺躲闪不及，被利爪刺穿了腹部，屁滚尿流地逃开，却仍然没有逃脱肝脑涂地、呜呼哀哉的命运。
你得意地微笑了一下。对于老年的虎，微笑一次也是很难得的。
己经有两只红豺相继毙命，豺群却依然没有离开你的意愿。
你很佩服豺群挑战你的勇气，精明的豺群却只是把你当作即将到手的食物。
豺群看出你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便停止了冒险的突袭，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耐心地蹲伏下来。
你心跳的速度越来越慢，你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你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恍惚之间，你感觉有什么在撕咬你的身体。你睁开沉重的眼睛，发现群豺在用牙齿撕开你的血肉。你并不惧怕死亡，但你惧怕没有尊严的死亡。
虎，要有虎的尊严。
你咆哮一声，开始了对群豺的捕*。
你的眼睛又恢复了壮年时代金红色的光芒，仿佛烈焰，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熊熊燃烧在林莽之间。劈、斩、抓、扑、咬，一招一式重新演绎着你昔日的辉煌。每次扑咬都是一次致命的袭击，火红的血从豺的喉咙中喷射而出，像灼热的浪一般冲上天空。
你的声音在林海间风一般地掠过，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上起伏。树木瑟瑟颤抖，落下无数被撕碎的青翠树叶。
最后那只红豺尝试把邋遢的爪子伸向你，却被你用灰黄的牙齿咬断了喉咙。
你太累了。
你昂起头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像一只真正的老虎一样闭上了你灼热的眼睛。
■文/改编自《长颈鹿回家》（袁博 著 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图片除图书封面外均为配图
■编辑/王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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