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狼乌伦古伫立在山崖的高处。抬眼望去，天和海都是灰色的，灰蒙蒙一片。又要下雪了。

乌伦古向身后的山洞望望：妻子埃蒂雅在温柔地帮窝里的三只小宝贝梳理着皮毛。连日的饥饿，使小狼崽们习惯性地陷入沉沉的睡梦中。父亲的天职使乌伦古意识到，它必须外出寻找食物了。

它眷恋地望了望妻子、儿女，踏入萧瑟的北风中。

来这里已经半年了，乌伦古已经基本掌握了在这里狩猎的技巧。只是由于近日的积雪太深，白得耀眼的雪花已经淹没了猎物的踪迹。

寻寻觅觅。

“嗷—嗷！”山上传来急促的嗥叫。

是母狼埃蒂雅的叫声。

乌伦古警觉地竖起耳朵。“呦——嗬，呦——嗬”，山岗的方向上传来格外刺耳的嚣叫。嚣叫声此起彼伏，如划破空气的阵阵鸣矢。

于乌伦古而言，这是一种使它从本能上厌烦的声音，也是一种弥漫了白色恐怖气息的声音。虎啸、鹿鸣、马嘶、狼嗥、豺嚣……尖得刺耳的难听声音，只能属于豺。

由于所处的生态位近乎完全重叠，狼与豺生来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所幸的是，狼和豺的生活领地在几千年前就已在祖先们血腥的争斗中划分好。狼有狼道，豺有豺道，二者间井水不犯河水。

豺的个头儿介于狼和狐之间，比狼矮得多，身材却不像狐狸一样匀称，显得有些猥琐。然而，豺这种在丛林中看似不起眼的动物，居然使猛虎都得对之敬畏。

北风从山冈扑向山谷，随风而至的是阵阵似笑声而非笑的豺嚣。

乌伦古如触电般扭转头颅，左突右窜，登上忧伤崖。雪，落在乌伦古的背脊，立刻炸开，散落一旁。狂飙中的乌伦古恰似一道劈开白色雪原的漆黑闪电。

眼前，是纯粹的土红色，是豺的颜色。

妻子埃蒂雅已经不见了。豺，在撕扯、争夺着三只狼崽的尸体。

声声刺耳的豺嚣张将乌伦古从半晕厥状态中拉回了现实。豺群跃动着，仰天嘶嚣。

乌伦古的面部表情因扭曲而急剧变形。

突然间，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明晰。

再也没有了埃蒂雅，再也没有了家，再也没有了故乡。

在黑漆漆的冬夜，一只只丑陋的豺睁大绿幽幽的眸子，向乌伦古步步逼近。

乌伦古立在山崖边的隘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对对绿幽幽的“灯笼。

乌伦古长长的獠牙从扭曲的嘴唇后露在夜色里泛着冰冷的寒光。

“嗷！”一声低沉的狼嗥。

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惨白的雪地。

那对“灯笼”熄灭了，山崖上弥漫开新鲜的血的气味。

狼，是一种嗜血的动物。血的气味使乌伦古狂暴异常。“嗷—呜！”它爆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啸，如尖刀般刺向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开了一只冲在前方的雄豺的喉咙。

浓重的血的气味也刺激了豺的格*神经，十几匹身强体壮的精锐雄豺狺狺嚣叫着，一齐向乌伦古逼来。十几匹优秀大公豺便组成了丛林中令百兽闻风丧胆的*戮机器。

然而，鸟伦古丝毫也不畏惧，因为它从来没有任何畏惧的理由。大草原的狼，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现在，它只想复仇。

为了埃蒂雅，为了它们的孩子。

乌伦古机警地侧过眼睛，瞟了一下后方，发现一小拔豺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认侧面悄悄潜到它的后方。现在，它已经腹前受敌，处于豺群的包围图中。

立在它前方的是一匹体格不逊于狼的“巨豺”，是这群豺的头领。“巨豺”翘了翘嘴唇，以豺的方式露出一丝微笑，是那种显得轻蔑的微笑。

乌伦古明白，只要豺王一声令下，群豺就会在顷刻间将它撕成碎片。

乌伦古并不怕死。但是，在见到妻子、儿女前，它需要*死这群十恶不赦的卑鄙的豺。

乌伦古骤然间原地跳起，从空中斜刺向积了厚厚积雪的山崖。

豺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缩起后颈，欲发出一声警报式的嚣叫。

可惜，已经太晚了。

积雪，崩塌了。

雪，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从高处冲下，沿着靠近悬崖的三面，一齐向十二只精壮公豺组成的豺群袭来。

没等任何一只豺反应过来，庞大的积雪团已经将方才还志得意满地叫嚣着的它们掀翻。雄豺哀号着，被滚滚积雪推入茫茫深渊。

乌伦古——雪崩的肇事者，也没能幸免于难，与豺群一道被带入雪的洪流中，冲下山崖，跌向波涛汹涌的海滩。

乌伦古湮没在雪中，安静地等待着死。

雪，是世间最纯洁的物质。

雪下，将长眠着乌伦古和十二匹恶豺，直到海水吞没、腐蚀掉它们的尸体。

乌伦古想。

随后，世间一片白茫茫。

■文/改编自《豺群里的狼》（袁博 著 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图片除图书封面外均为配图

■编辑/王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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