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晚过后,苏丽珍开始慢慢疏远周慕云,试图忍痛退出这场荒唐的游戏,却等来了周慕云很快将要动身前往新加坡的消息。
“我原来我也这样想,所以不怕别人说闲话,相信我自己不会像他们那样,原来会的。”
电话里,周慕云对她说:“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却徒留沉默。
后来,苏丽珍用同样的话回答了他:“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愿意带我走吗?”
周慕云最终还是选择独自离开了香港。正如王家卫在开头给的那句话: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她一直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没有勇气接近,她掉转身走了。
可这一切真的只是一种缺失勇气的错过吗?如果不做如此唯美的设想,个中是否又包含一种极致隐蔽的报复和自私?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他也不会带她走。因为自始至终,这场意外而唯美的婚外情,不过是周慕云自导自演的一场爱情骗局。
妻子的背叛给予他心灵的沉重一击,他不甘沦为感情中“被分手”的受害者,因此,他找到了苏丽珍。
曾经苏丽珍丈夫给他的难堪,他要加倍奉还;婚外情妻子未受的报应,他也要苏丽珍代受。
对此,王家卫将答案全部隐藏在了周慕云对苏丽珍说出那句“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后的邪魅一笑。那个笑容,仿佛是一个阴谋家看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可是,这样的“复仇”是否真正让周慕云产生了快感?我想有,但这种快感绝对是短暂的;而随之而来的负疚,却成了周慕云一生挥之不去的心结。
来自人性本能的报复是真,可中间因本能造就的爱同样不假。出于对一段感情的报复,周慕云最终以另一段感情的牺牲做了献祭。
1963年,苏丽珍重返香港,她带走了那双曾经留在周慕云屋里的绣花拖鞋,斩断了两人过去的情缘。只留下一个印着口红的烟蒂,告知周慕云:我来过,现在走了。
1966年,时隔三年之后,周慕云也回到了香港。他回到当初的屋子打听现在住在隔壁的租客。殊不知隔壁住着的女人和孩子,正是回来的苏丽珍。伫立许久后,他怅然离去。
同年,周慕云来到柬埔寨,在吴哥窟的一个石洞上,将那段逝去的年华,荒唐的报复当做秘密,讲给树洞听,最后用泥巴封上。
“让我狠狠想你,让这一刻沉寂,都怪这花样年华太刺激……”片名是《花样年华》,插曲也是《花样年华》,也是曲中人却早已过了各自的花样年华。
他们因为一段错误,开始另一段错误,有激情却不敢有冲动。分明相知相识,却只能在彼此的质疑和逃避中错过。正如影片中反复出现过的那曲拉丁配乐《Quizas,Quizas,Quizas》中透露的沉重:
“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何时,何地,又该如何,你却总是回答说:或许,或许,或许……”
他们的爱情就是《阿飞正传》中旭仔说的那种无脚鸟,下地就得死,一切都是宿命,只有不知疲倦地在天上飞。我想,这大概就是“王家卫式”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