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飞院停飞的，你哪的？”
“这家桀骜不驯的样子哪像是要交朋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桀子时的想法，留给我些许不好的印象。
陆陆续续屋里的床铺都住满了，天南海北不同学校的人聚在一起不免会聊聊各自院校的故事。
卧谈的气氛很热闹，唯独到了桀子时冷场了。“我就一停飞的，没啥好说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桀子脸上少了平日里的傲气。冷冷的月色洒在他脸上，透着丝丝悲凉。
“你也是上过天的男人啊！”不知是谁略带戏谑的说了一句。
桀子一骨碌爬起身来，“不是跟你嘻哈，咱还真飞过！”
这一晚大家真的再也没嘻哈起来，默默地听着桀子讲飞行的日子。
“好男儿来当兵，大丈夫去飞行。没有搏击过风暴，你就感受不到那种热血。都说飞行员牛逼哄哄两头冒尖，工资高待遇好优越感爆棚，可你们知道做飞行员有多不容易吗？”
“刚去飞院的时候我也不懂，在飞行员大队，教员干部们总说，‘你们是天之骄子，是海空雄鹰，是敢搏击风暴劈波斩浪的男人！’这种理念让每个飞行员都有了所谓的优越感，也正是这种理念让我们飞大人敢于战天斗地，敢于面对各种危险！”
说话间，我感到桀子胸中有团火在燃烧，一点一点，变得炙热沸腾。
“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海军飞行员，要过五关斩六将，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体检这一关，就把很多人搏击长空的梦打碎了，大小检查近百余项，初检复检终检层层筛选，能走过这关进入飞院大门的，那都是怪胎！”
“到了飞大才知道想成为一名飞行员还要能跑会跳。你们在院校有几个五公里能跑19分钟的？我们都是17、18分钟跑完，达不到要求就是练，在飞大这几年，我跑坏了十几双鞋！练滚轮旋梯也是一样，刚开始会晕会吐，那就练到你不晕不吐为止！练到最后我们飞大人都有股子不服输的脾气，跳伞的时候，我战友第一次落地不稳，摔的晕晕乎乎，歇一会儿就要跳第二架次，那可是八百米的高空啊，状态不好是会出事的，可怎么劝都拦不住他，就是不服输，就是要追求完美！”
谁也不曾想过飞行学员的训练这么苦，刚还在互相吹嘘在院校训练苦的我们都沉默了。
“历经了那么多以后，我们终于要去飞行团，真的要上天了，心里别提有多兴奋，而更加残酷的选拔淘汰就在我们的兴奋中开始了。每个人的飞行时间都很有限很宝贵，每一次上天都是一次考核，综合分析各类指标以后，就会决定你下次还能不能再飞。因为飞行是一个高危职业，为了保护每名飞行员的生命安全，为了保护每昂贵的飞机，我们必须有更高的淘汰率，不是不给我们失误改正的机会，而是怕一个错误会造成一起事故失去一个宝贵的飞行员！”
桀子胸中的那团火在瞬间爆发，在停顿了片刻后，火熄灭了。
“我们同批飞行学员有48个，才去飞行团上真机没一个月，停飞了18个，淘汰率高达37.5%，到最后…”桀子哽咽了，“到最后还牺牲了一个啊！”
一时间屋里更加安静，大家的心随着桀子一起颤抖起来。
“姜涛，我的飞行教员，鲁鹏飞，我的同学，那天是姜教员最后一次带鹏飞上这个机型，飞完这一架次，鹏飞的初教机型就毕业了，可偏偏就是这一次出事了。鹏飞不过才22岁，姜教员也只有27岁，前一天我们还在一起打球呢……”
桀子说不下去了，翻身埋住了脸低声道，“就差一点一点，他就是名合格的飞行员了，差一点啊……”
我望着窗外的月光，久久不能平静，原来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这么难，原来英雄这么近，原来牺牲就在不远处。
